激烈的性事裡,豔鬼始終閉着雙眼被動地承受着。身體已經近得不能再近,心靈卻越發空虛得發疼,空華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的臉頰,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裡,止不住歎息:「桑陌,你在想什麼?」桑陌依舊沒有回應,順從地攀附着他的肩膀,跟随他的節奏律動。空華将他抱得更緊,恨不得能就此嵌進骨血裡:「桑陌、桑陌,睜開眼睛看着我……」他在耳邊不停地喚着,叫着他的名字,問他在想什麼。桑陌睜開眼睛,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不覺惘然:「想你。」想你當年對我的好,寂靜的冷宮裡,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想你對則昕的愛,愛得山崩地裂,毀天滅地。他的皇後在冊封一年後暴病而亡,誰都知道是你做的,卻誰也不敢開口,他自此再沒有立後,除了你,誰也不能再同他并肩;他曾經一度想剿滅你的勢力将你發配邊疆,你将所有參與者株連九族卻唯獨放過了他,甚至連責問一句都不曾;你那麼愛他,愛到不敢無視他的拒絕,被他憤怒地推開後,隻能回到府中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傾吐哀傷:桑陌,你為什麼不是他?你因他而喜,因他而怒,為了同他相處學會了溫柔,學會了遷就,甚至學會了撒嬌。我幾乎再也找不到冷宮中那個手持匕首的黑衣少年。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難過可以對我說,可我的難過又能告訴誰?「看着我,桑陌……」他睜大眼睛絮絮地說着他的悲傷,空華看着那雙灰色的眼眸,腰身後撤,然後用力前頂,将性器深深地埋進緊窒的小穴裡。「啊……」桑陌皺着眉痛喊出聲。空華握着他的手,手指插入指縫間,執意與他十指相扣。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看進他迷惘的眼中:「桑陌,看着我,我是空華。」桑陌隻是怔怔地看着他,而後無言地躲開了。身體被快感沖上頂峰的時候,空華不依不饒地吻着桑陌。有那麼一瞬間,嫉妒在心中紮根生長,他嫉妒楚則昀,那個自己所不記得的前世。「我也有個妹妹,和我是一母同胞呢。」裹在狐裘裡的女子驕矜地側過臉,一手指着自己的右眼下方,「看,我這兒有顆痣,她沒有。」桑陌站在一側聽着她說,她一轉臉又嘻嘻哈哈地笑開:「從前有一回,我用粉把痣蓋住了,和妹妹站一塊兒,連我娘都認不出來。」桑陌陪着她一起笑,伸手為她将鬓間的梅花簪扶正。她便不由垂眸感歎:「可惜我隻有一個妹妹,要是能有你這麼個弟弟該多好?」眉間當真浮現出幾分惋惜。桑陌不由莞爾,挑眉道:「我倒也想有你這麼個貴妃姐姐,能撈個國舅爺當當,該多威風。」「呵,幾天不見,越發的貧嘴了。」妝妃作勢要打,桑陌一閃身躲過,她也不追,一徑回憶着她那個鮮少提起的妹妹:「她比我乖巧多了,女紅也做得比我好,還會作詩、畫畫,跳舞更是跳得好看,連京中最好的樂師都誇她。爹娘更喜歡她,常說,可惜投胎投了我們這麼個小戶人家,若是托生到那些财閥世族家裡,保不齊是能做皇後的。」「我這個妹妹呀,做人也好,家裡但凡有什麼好的,總不跟我争,爹娘誇她,叫我也不好意思下手拿。呵呵,三郎在廟裡撿到的那隻細金镯子是我們兩姐妹輪流着戴的,那天本該戴在她手上,是我硬拗着她讓給我的……」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腳下的凡塵衆生紛紛擠到街邊的屋檐下急急趕路,讓人想起奈何橋畔列隊前行的往生幽魂,桑陌道:「娘娘的妹妹可是華貴妃?」妝妃輕輕點頭:「我們是一起入宮的,做的還是同樣的打扮。進宮後連宅子都是面對面的,一推窗就能看到她那邊的情形。後來,還有新進的小宮女認錯人進錯門的事兒呢。」桑陌說:「這樣挺好,互相有個依靠。人家羨慕還羨慕不來。」誰料,妝妃皺起了眉:「會厭的。成天看見這張臉,梳妝打扮的時候是,照鏡子的時候是,開了門一擡眼還是,每天打從一睜眼到晚上睡下,看得最多的就是這張臉,穿的還是同樣的衣裳。一看二十多年,呵呵……換作是你,你也會厭的。」她眼望遠方,口氣不知在何時從輕快變作憂郁,冰天雪地裡,隻有插在發間的一頭紅寶石發簪光華璀璨,血一般的顔色點綴在烏黑的發間,顯得分外奪目。桑陌默默起身離去,行到街邊再回首望去,她還坐在飛檐翹角之上,白色的狐裘下露出色彩豔麗的裙擺。或許是因為天邊的殘陽餘晖,那顔色不覺有些陳舊和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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