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師彙總的戰況傳入驢牌寨,善後的工作在夜間進行,勝利的篝火從大明軍區亮起,自廬州路燎起的戰火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奔着北方蔓延,東淝河兩道烽煙洶湧,淮西江北道壽春縣安豐鎮火光沖天。
山川寂寥,璀璨星河橫空,半輪锵锵月牙亮在北方濃烈的夜色裡,一道道策馬而去的身影交錯着逶迤大地的樹影,火光映照着為首倆人的面孔,明明滅滅當中,偶爾無奈的聲音在倆人之間響起:
“姜公,你年事已高,又貴為淮西大儒,怎可與咱行殿後之事……放心,左君弼那厮追殺月餘,便是耐性未失,可其父總歸是要顧及元兵南下,眼下定不會再着精兵追擊,咱與那些人甫才交手之間,但無弩機齊出,亦不得合擊要領,想來所遣應是新征兵衆罷了,姜公且安心離去,追上大部,同元雅一齊乘夜色先行趕往濠州定遠。”
“大儒……”姜公青袍染血,他揮動缰繩,目光瞧着深邃夜空,凄然的笑聲,“雲龍莫要如此稱呼,實在心顔愧怍,如今廬州路暴動,我等一路殺出,但聞江北一道亦是處處混亂難言,各縣鎮的百姓四下飄零,逃難的逃難,身死半道的已漸腐臭,婦孺老弱無所依,這般天下,社稷危,四海愁,少一個大儒并無兩樣,但多一個從戎的将領許是會有不同……”
“姜公萬不可如此作想。”那邊的華雲龍蓬頭垢面,須髯及肩,月餘的光景裡,身經百戰的殺伐讓他徒增一股威嚴的氣勢,眼睛明亮有神,目光愈發得從容與沉穩。
他低沉着嗓子言道:“咱家重二兄弟曾說過,越是風雲動蕩,大儒越是重要,天下再度興盛固然少不得百姓的根基,但亦要有所奠基,漢家的文化當是之後漫長黑夜裡的一抹深刻希望。”
“重二……是那位朱公子麼?”姜公回憶着,随後搖頭歎道,“他倒是看得明白,但在那之前,須得驅逐胡虜,恢複中華!好了雲龍,莫要多言,我心意已決,要麼上陣殺敵,要麼殿後死守,青袍将領豈有居間之理。”
“姜公當真與尋常文人儒士不同……”華雲龍瞧他一眼,潑灑的夜色裡,層層清輝漣漪也似,拂過策馬疾馳的青袍身影,随後朗笑幾聲,“如今蒙元馬場的戰馬多數落入元雅手裡,日後以濠州定遠為營,徐徐圖之,他日定可恢複中華。眼下姜公既無意離去,那咱也不作過多顧忌了,在往前便是壽春縣,左氏部衆但無軍規約束,恐生禍及之風,眼下須得一戰,将戰火停戈于此。”
言罷,揮手斥令,身後五百個殿後的青兵勒起缰繩,馬頭紛紛掉轉,唰唰唰的長刀鋒芒揚向流轉星河的夜空。
過得一陣,矻蹬蹬的馬蹄聲從東淝河西側傳來,隐隐見得河畔柳樹灑落的疏影之間,追殺而至的八百道身影在馬背起伏,為首的左氏旌旗獵獵作響。
“來了!”月色下,華雲龍面色陡然一厲,“駕”的一聲抖落缰繩,馬嘶劃破夜空,右手長刀折射星光,身影随之掠過五百個青兵,當先縱馬殺去。
那邊亦有魁梧的身影迎面奔來,彼此的交鋒在下一刻響作,火星四起的河畔,更多的殺喊與嗆啷啷的幹戈轟然飛卷高空。
……
第二日正午,定遠縣。
銀亮甲胄的張天祐從懷遠縣帶倆副将趕回,甫一下馬,便匆促地奔郭子興的元帥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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