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麼大的螞蟥!”大嬸看了,也不禁一驚,“這是吸了多少血喲!你這孩子,真能抗,怎麼現在才發現?”
陸世晖聽到這邊的動靜,連忙沖了過來,他一把抱起夏昭然,讓她站在大路上。
“别怕,我把它拍下來。”
有幾個村民也上岸了,他們皺着眉頭,“這麼大的螞蟥啊!”
陸世晖猛地拍着螞蟥,直到它們掉下來,才松了口氣。
村民們圍了過來,紛紛說道,
“習慣了就好了。”
“還好世晖來得早,之前有個知青,自己猛地一扯,把螞蟥扯斷了。那半個身子的螞蟥使勁地往他肉裡鑽,真難弄出來。”
“以後,你自己用手拍就好了,拍了它就松了口。”
夏昭然一向很有禮貌,跟誰說話都輕聲細語,帶着微笑。
可現在,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陸世晖擡起眼一看,她整個人吓得直發抖,臉色蒼白,呆呆地站着。
“你要是怕,就哭出來。”他的聲音發緊,擔憂地看着她。
一位大嬸晃了晃她的肩,見她回過神來,才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你這血也流得不少。”
夏昭然倔強地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陸世晖領着郝大夫過來了,隻見郝大夫卷着褲腳,赤腳走在地上,腳上都是泥巴。
她愣了:“郝大夫也要種田嗎?”
“農忙的時候,農村戶口的都要過來。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他也過來幫忙。”
郝大夫聽到這話,笑道:“哪裡是幫忙喲。我也分了幾畝地,總要有人種吧?”
嗯?難道郝大夫沒有家人嗎?陸世晖家就隻派了他和陸婉婉出來。
夏昭然看着那黝黑的、布滿皺紋的臉,對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用手壓着傷口,我去拿醫藥箱。”郝大夫走到路邊,拿起木箱,取出一個竹筒,往她傷口上倒。
“啊!”她疼得緊攥住衣服,臉都皺成了一團。
周圍的村民們都散了,陸世晖皺眉站在一旁。
“你家就指望你多掙點工分,還在這望着做什麼,你又幫不上什麼忙。”郝大夫沒好氣地跟陸世晖說了一句,抽了一口旱煙,望着陸世晖下了田,目光才放遠,眺望着無盡的田野,不知在想些什麼。
“沖一下就好了嗎?”
夏昭然沒忍住,開口問道。
“嗯。”郝大夫收起旱煙,沒好氣地說:“這麼怕痛,還遭罪做什麼?”
“既然下了鄉,肯定是希望自己能有所作為的。”
郝大夫看了她一眼,說:“那你還準備下田不?下田的話,就不能包紮了。你這傷口,不及時處理,恐怕以後會留疤。”
“那處理了,多久能好?”
“一周……懸。”郝大夫笑着說:“這不正好,你受了傷,雙搶也能不來,省得受罪嘛。”
原本,夏昭然的确在打退堂鼓,哪個愛美的女孩希望自己身上有那麼些醜陋的傷疤?
再者,一想到方才被螞蝗咬的畫面、觸感,她就覺得害怕。
可是,自己又能躲到什麼時候?
能不能獲得推薦,即使是有值得一提的功勞,也仍舊要看運氣。一年、兩年、三年也就那麼幾次推薦的機會。錯過了,父親的一生就完了!
癱瘓在床的父親,愁雲慘淡的家庭,放棄前途的哥哥,自責的母親,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喘不過氣來。
螞蝗算什麼,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不用包紮,謝謝大夫。”
望着神情堅毅,朝田裡走去的夏昭然,郝大夫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不用怕,螞蝗曬幹了,還是一種中藥。被咬了,及時拍下來就好了。”
夏昭然聞訊回頭,隻見郝大夫抽着旱煙,背着醫藥箱,朝另一側緩步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像是一座嶙峋的山,沉默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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