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琦年手一緊,緩緩說道:“她将黑木縫進了香囊,給了自己兒子邬圖之,但圖之直到臨死前也不曾拆開過,而是給了我。”
難怪他說,這個香囊可以把人所有的苦難都解脫開來。
“各人選擇不同罷了,此乃天意緣分。”泾空大師掃了一眼奚詠,起身伸手請道:“二位請坐。”
待奚詠坐正後,泾空凝視着他,忽然開言:“孩子,你是時候回來了。”
奚詠一臉平靜地問道:“大師何出此言?”
“我且問你,是否每個人都需行善?”
“否。但若能行善,對他人來說自然是更好的。”
“是否作惡就極為高興?”
“否。心中若有是非觀念,便會感到羞愧。”
“你還未懂嗎?”泾空輕輕笑了起來:“世人眼光并不重要,你心本善,奈何束縛自我,以緻怨念橫生,索性放縱,卻并非你心所願。難道這位姑娘還沒開解好你嗎?不必被禮儀道德束縛,從心而活便可。”
說罷,他拉過了奚詠的手,一探,搖頭道:“青華并非邪典,隻會将人的情緒放大罷了,是善是惡,亦或平淡,全靠個人把握。”
“服下此藥即可。”他蒼老的手掌中靜靜躺着一枚小小瓷瓶:“你的内傷便能痊愈。”
“真的?”聞琦年睫羽一顫,鼻頭酸酸的:“多謝大師,要是能痊愈,實在太好不過了。”
奚詠接過藥瓶,服下道謝後,望了身際的聞琦年一眼,皺眉說道:“大師,晚輩還有不解。當年你說的密法,為何毫無線索?”
“密法意欲為何?”
“為的是……”他輕輕看向聞琦年,頓了頓:“讓式玉好好活下去。”
“九州之旅,便是密法!”泾空大笑起來,頗有些看透紅塵之意,眼神滄桑,卻神情恬然:“眼下,她可不就決定和你好好活下去了?”
奚詠怔了怔,恍然大悟。
泾空說了最後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人之一生,無非是不斷與自我和解罷了。”
被請出幽寺時,聞琦年還有些茫然:“這位大師好厲害,竟能看透人心。”
“泾空聞名天下,神秘莫測,誰也猜不出他得道有多深。”奚詠淡淡一笑,牽起了聞琦年的手:“式玉,我們可以回家了。”
“終于……”聞琦年看他眉間郁結已然解開,眼眶發熱,輕輕笑了起來:“我們一起回家。”
他們向來時的山路走去,卻發覺左側山間有剛才未曾注意到的景色。
高低錯落的桑樹長滿了左側山野,結了飽滿深紫的桑葚,誘人不已。
“式玉,”奚詠停下了步子,忽然拉着她往桑樹林走:“快看。”
他們兩人穿梭在桑樹中,微笑着摘下一顆顆果實,嘗了嘗,酸酸甜甜,在口中炸開了一腔清香,将手指和嘴唇都染上了紅色。
那年,三個小孩在桑樹林中嬉笑奔跑玩鬧,躺在了幹燥柔軟的麥草堆上午眠,時光飛逝,轉眼,其中的兩個孩子便變成了俊俏公子和美貌佳人,唯一不改的就是那份親密。
年華匆匆,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在這幽靜天地之間,了無争紛與憂愁。溫潤公子倚在樹下,懷中抱着他珍視多年的姑娘,墨眸如同星辰般閃亮,薄唇彎起了一個愉悅的幅度,雪松群青長裳的一角落于地上,神情和過去那個經常在聞宅裡跑來蹿去的小男孩别無兩樣。
綠蔭下,涼風吹過,芬芳陣陣,兩人一同看着這片碩果累累的桑樹。
他望了望天邊從容的流雲,忽然垂眸颌首,繞過姑娘柔順的烏發,從背後偷襲,心滿意足地吻了吻她的耳後。
學儒名門家的二公子,奚詠,在深夏之時,就要迎娶自己的小青梅過門了。
他的愛妻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那個姑娘,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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