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與璟吃驚不已,連忙回屋穿好衣袍,披上鬥篷,冒着雪花往梅院趕去。
離得越近,人聲越是嘈雜,還夾雜着婦人們的哭聲,小夭心裡砰砰直跳,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跨進梅院,隻見很多人圍在正廳,各房的女人們都在哭,孩子們也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地啼哭,場面有點混亂。
譚大夫人直直地倒在地上,幾個人正手忙腳亂地扶起她,使勁地掐着人中。譚塵蕃則像木頭人一樣,臉色鐵青的坐在堂椅上,一言不發。
小夭顧不得多問,連忙快步上前,跪下給譚大夫人搭脈,還好,隻是突遇大悲氣息梗阻而昏厥,小夭連忙掏出銀針,幾針紮下去,譚大夫人悠悠轉醒過來。
她身子顫抖着,撕心裂肺地哭道:“素兒,我的素兒...”哭着,忽然抽搐了一下,身子軟軟地向後仰,又昏了過去。
譚素?小夭大驚,擡眼見身邊的女人們啼哭不已,譚塵蕃與二爺三爺都沉着臉一言不發。小夭心中暗忖,難道是紫金頂的譚妃出了什麼事嗎?
衆人皆不知小夭會醫術,眼見她紮醒了大夫人,而大夫人瞬間又暈了過去,紛紛驚慌無助地央看着她。
這樣也不行,小夭連忙讓仆人将大夫人擡到房中,她先給她喂了一顆安神的丹藥,又紮了兩針,大夫人這才醒過來。
“素兒,素兒,你怎可選在這樣的日子走了呀!你這是想要了我的命啊!”她的哭聲,在這個夾雜着炮竹聲響的新年夜,顯得格外凄怆。
“譚妃娘娘怎麼了?”小夭問旁邊的二兒媳。
二兒媳抽泣着說:“剛剛宮中來報,說,說娘娘突然薨了!”
突然薨了,還在這除舊迎新的年節之上?小夭大感意外。
安頓好大夫人,小夭回到正廳,這裡隻剩下了男人們,氣氛非常壓抑,壓抑到讓小夭覺得譚妃之死非同尋常。
小夭突然想起年夜飯上,他們眉目之間的憂慮,難不成與這件事情有關?
“娘娘之死,定然跟那妖妃脫不了幹系!”譚二爺黑着臉道:“早就勸過大哥,連蒼亘禺疆大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哥何必去強出頭!你剛遞上折子,娘娘立馬就出了事!這明顯就是針對這件事!”
譚塵蕃也許不願外人卷入自己的家事,勉強撐着謝過小夭與璟,并對驚擾了他們表示歉意。
為了表示尊重與感謝,他讓三爺起身送送小夭與璟。
小夭迷惑地起得身來,她怎麼想都不出二爺嘴裡的妖妃是誰。既是妖妃,定然不是王後馨悅。玱玹的後宮她雖介入不深,但也粗略了解,妃子們都中規中矩,并未見過有比馨悅更厲害的人。
難道她離開的這一百多年,玱玹的後宮又多了一個比神農馨悅更厲害的?
可是以小夭對玱玹的了解,神農馨悅已是他最大的容忍,而且那還是赤水豐隆的命換來的。他不可能會容忍任何女人做如此出格的事。
帶着這個疑問,小夭試着向三爺打聽,三爺并不似譚塵蕃那般拘泥謹慎,見小夭和璟氣度不凡,剛才還救了譚大夫人,他長歎了一口氣,慢慢道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
而此刻,在紫金頂的宣華殿,宣貴妃正嬌卧在榻上,旁邊兩個宮婢正在為她捏揉着肩腿。
她的肚子已快足月,高高隆起,離生産已為時不遠。
垂眸看着自己碩大的孕肚,宣貴妃伸手摸了摸,輕笑出來。整個後宮,那些從小穿着绫羅綢緞長大的氏家大族的女兒,甚至包括王後馨悅,誰,能有她這樣的寵幸與傲驕呢?
是的,她跟馨悅不同,她隻是僻遠蜀地一個鄉下地主的女兒,沒有什麼姓氏的驕傲可言,也沒有家族勢力可以依靠,整個後宮,她絕對是最微末低賤的那個。
剛進宮那會兒,她的父親還在為收上了十幾畝地的租子而開心不已。她的兩個哥哥仍混迹于鄉下簡陋的茶鋪酒肆,為博到某個年老色衰的下賤妓女而樂不可支。
她什麼也沒有,唯一可以憑借的,就是帝王對她這張臉魔怔般的偏愛。
因為什麼也沒有,所以她低入塵埃,容忍着一切。她容忍其它妃嫔對她的輕賤與冷落。
甚至,甚至容忍玱玹進入她身體時,一遍遍地叫着小夭。
她不知道小夭是誰。不過,是誰又有什麼關系呢,她的命運之舟已擱淺在了這座宮殿,她唯一擁有的,隻是帝王的眷顧而已。所以,隻要玱玹迷戀她的身體,需要她,怎麼樣都是可以的。
她對玱玹百依百順,無所不從。時間久了以後,玱玹甚至讓她在私底下喚他哥哥。她很詫異,不知道這是帝王的什麼癖好。不過她很快發現,隻要喚他哥哥,就會激起這位帝王無窮無盡的欲望,他會無休無止地占有她,蹂躏她,仿佛要把她揉碎了裝進自己的身體。
這曾讓她一度産生了錯覺,以為獲得了他難能可貴的愛。隻是,他還是不會在要她的時候喊她的名字,他一直叫着的,是那個她從未見過的小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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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于死了心,終其一生,她也許都隻能借着帝王口中的小夭卑微且幸運地活着,她從來都不是自己,她隻是一張臉,一具身體而已。
除了明言不能觊觎王後之位外,玱玹對她的寵溺與容忍已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後來,她慢慢就知道了小夭是誰,也窺視到了玱玹内心那不可訴說的秘密。原來,即便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容忍她,不殺她,不是因為愛,也不是不敢殺。隻是因為,她,是玱玹唯一的寄托,而她這張長得酷似大王姬的臉,是這個帝王僅有的念想與狂歡。他不敢失去,因為失去,他的世界就寂滅了。
明白一切後,借着這種驕寵,她漸漸不再是從前低眉順眼,被人鄙夷的宣甯妃了。在後宮,她可以為所欲為,甚至不把王後馨悅放在眼裡,并很快地,成為了宣貴妃。
如今,她身懷龍種,更是有恃無恐,既然永遠也登不上王後之位,那她,就必須也要有屬于自己的勢力旁身,她不可能永遠隻依靠帝王那虛無缥缈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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