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乾州的大道上,走着一隊饑民,饑民中間是一個身材單薄的中年道人,仔細一看,可不正是渭城和自己師弟分别的傳音道長麼。
此刻的傳音道長,手中的拂塵早已不知去向,面容比起前些日子,瘦削了不少,眉目之間盡是滄桑之色,看着身邊的饑民隊伍,正在長籲短歎。
“人間慘禍啊!人間慘禍”他口中默念,就在剛剛,他親眼見到了煮食孩童的場景,雖然那些人在受到自己的驚吓之後四散而逃,但傳音知道,這樣的事情一旦開始,誰也阻攔不了。
師傅口中所說的“人相食”絕非子虛烏有之事,也隻有在親眼見到了這樣的事情,對自己的沖擊才會如此之大。
當傳音道長一腳踢翻了銅鍋,趕跑了食人者,把那皮肉已爛的孩童葬入土坑之後,傳音自己都變得有點渾渾噩噩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在這大道之上,不自覺地随着機敏隊伍朝着北方而來。
“蟒化龍,蝗飛天;王侯死,将相終;民炊骨,北能生。”
一聲聲童謠似乎在自己的腦中想起,傳音晃了晃腦袋,感覺清明了不少,而後他仔細回味着這些天聽了數十遍的幾首童謠,擡頭朝着路的盡頭看了看。
“民炊骨啊,民炊骨!”一聲長長的歎息。
“且去北邊看看也好!”傳音喃喃道。
在傳音道長身後不遠處,高家數十人結成的小隊伍,已經走了一個上午,在這個上午,他們每個人隻有一小把的原糧,而這些原糧,是高大豐的老娘藏起來準備來年的種子。
一小袋的種子而已,哪裡能夠讓這麼多人吃多少,所以,在短眉高大伯的主持下,每人隻是分到了一小把,而這一百多裡路上,他們有且隻有半袋原糧了。
“不要歇着,午間無休。”高大伯說着,朝走在前面開路的幾個青年道:“此去十四五裡,有一條小河,你等在那裡支了竈,打些河水,如果河水當中有水苔,擇一些,在鍋裡煮了”,他從自己的衣袋當中拿出一個小袋,從袋中拿出幾片幹姜,而後把一小袋鹽巴交給高大豐。
幾名青壯按照高大伯的指點,拿了銅鍋匆匆朝前去了,路過傳音道長的時候,傳音道長看到這幾個拿着銅鍋匆匆而行的人,當即冷哼一聲,振作精神,跟在他們身後,同樣急匆匆前行去了。
水苔就是淡水河當中常見的水綿,這種水藻容易生長,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河流和小溪當中也是常見之物,但很少有人知道,這種水藻是可以食用的,如果能夠加入佐料,壓住水藻的腥味,用來充饑解乏還是不錯的。
高大豐幾人畢竟年輕,加上這些天高大豐一直徘徊在河邊,雖說是有一頓沒一頓,但比起别人還要好上一些,幾人加快腳程,很快就看到了大伯口中的那條路邊的小溪流。
小溪流的岸邊都是積冰,但河中還是有一些地方沒有結冰的,當下幾人分工合作,有人負責撿拾樹枝做柴火,有人負責鑿冰取水,高大豐帶了三人,下河用樹枝去撈取水苔。
小溪中的水苔,一般會挂在溪水中的障礙物上,長長的水苔如同絲縧一樣随着水的流動而擺動,一些小魚藏在水苔之中,看得高大豐口水直流。
但是,這冬季的小溪,到處是堅冰,這些狡猾的小魚是很難逮住的,因此,高大豐也懶得費勁,隻是按照大伯的指點,撈取水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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