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升起初生的太陽,在村莊邊緣那間小小的瓦房裡,終于傳來了嬰兒弱弱的哭聲。
接生婆拍打着瘦弱的嬰兒,歎息道:“總算把你給從娘肚子裡扯出來了,再遲一會,這條命就沒了。”
産婦無力的低語:“沒了更好,這命怎麼這麼硬,就是死不了。”
“劉家婆娘啊,話不是這樣說的,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歹老太婆我把所有看家的本領都拿出來了,才保住了這條小命,你可不能恩怨不分啊。”
“婆婆啊,我知道真的應該好生感謝您的,可是您也看到這家子的模樣啊,五個崽已經壓死我了,真不知道怎麼養大這個孩子啊,我也是不忍心看着孩子跟着受罪啊。”
“唉,婆娘你是個苦命人啊,男人不争氣女人活受罪。你家男人早來半個小時叫我,就不要多受這麼大的罪。”
“婆婆啊,我自己起不了身啊,早讓他來喊你了,可是他膽小怕叫醒你會被怪罪,硬是在門外站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叫你。”
“唉,女人啊,就隻能認命,苦了你了,這個家可全靠你撐着了,我聽說現在醫院可以上節育環了,出了月子就去上一個吧,不然還有的苦受。”
隔壁泥牆房裡傳來了老人的咳嗽,男人忙不疊的跑去:“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咱婆娘又給舔了個女娃呢,娘你開心不?”
“開心,女娃好,将來長大了,上面幾個哥娶媳婦也有了盼頭。”
“娘,你這話不好聽啊,咱養閨女不是為着換媳婦的。”
“兒啊,真話難聽,就咱家這樣兒,當年要不是你爹拼了一條命救下你婆娘她爹,你以為你讨得到媳婦啊。”
“娘,都怪孩子沒本事不争氣,沒讓娘過上好日子。”
“說啥呢,一人一命,娘知道你心性好。女人啊,都是苦命的,這活着床底下就放着一口棺材,一生孩子啊,這棺材就給拖出來了,一不小心就翻身掉進去沒命了。”
老人摸摸索索的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塊髒兮兮的帕子:“這個銀镯子,是娘最後的一點老底了,你拿去,跟婆婆換個老母雞,給你婆娘下蛋補補身子。你再去河裡摸個魚啥的,煮個湯給你婆娘。”
“娘,這怎麼行,好歹你也得留着點手把子。”
“不留了,這年頭,能吃個飽飯就不錯了,現在這東西不值錢了,你跟婆婆說說好話,好歹她看在你婆娘平時照顧的面子,換個老母雞已經是占便宜了。”
小瓦房裡,接生婆還在唠叨:“啊呀,這娃咋整的,怎麼就不吸奶呢?這瘦成這樣,不吃奶可養不大啊。”
“婆婆啊,怕是我身子弱,她也吸不出奶來吧,唉,咋就非要投胎到咱這窮苦人家呢,也不長個眼,找個好人家。”
“劉家婆娘,你這真是說笑了,這年頭,哪裡有個好人家可以找啊,能不餓着就算不錯了。好歹娃跟你有緣,就莫要再哀怨了,撐一撐,這娃就長大了。婆婆給你攥了幾個蛋呢,過一會就給你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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