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約察覺到,自己等她出現等了好多年。
年老的時候,她依舊嬌氣如初見。
他也從始至終慣着她。
所以硬撐着最後一口氣活着,不忍讓那般嬌軟的她先一步忍受愛人的離去。
他還是怕她哭。
那時候,她也看出來了,他在強撐着,每一口氣都活得極其艱難。所以她選擇了先走。
“阿褚,我要走了。”
這是她最後的告别。
梁褚早早就讓人打造好了他們合葬的陵寝。
陪葬室放了那些年他們相互贈送的小玩意,宮燈,空竹,風筝……包括那些她用過的東西也被他一一放好。
昔年他們一塊念過的話本,也被放到了另一邊陪葬室。
他不打算等到他完全死去的那天才被送來和她同葬。
他陪着她一塊入了陵寝,身後有人跪着慢慢幫他們合上了最後的門。
他靜靜地陪着她,直至死去。
等他化為靈魂時,才注意到原來她的靈魂一直沒走,趴在他胸膛上流淚。
他上前想替她擦拭淚水,和她說“别哭”,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觸碰她,也無法被她看見,無法與之對話。
怎麼辦呢?還是讓她哭了。他實在是無措。
也不知她在那趴着哭了多久,終于她自己擦幹了淚水,手中光芒閃過,那串佛珠也就從她的身體到了她靈魂體的手上。
她出了陵寝,他就跟在她身後。
他看着她沉默不語,臉上哀色沉沉,一個人去了他們年輕時去過的所有地方。
剛開始是那座山峰,而後是京都處處,碧霞樓,校場,将軍府,王府……她也特意從白日等到了晚上,看那人山人海的燈會。
随後她又慢慢去了他們曾經去過的秋獵圍場,去了郊外山水……
甚至又走了一回他們從邊境出發去往的各個美景……
她臉上也終于有了笑意……
似乎是沒有什麼遺憾了,她回到了他們合葬的陵寝,開口對他躺在那的屍體說:“阿褚,謝謝遇見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愛你,不會再有另外的人了。”
“你答應過我,會來找我的吧?”
“那我就一直等,永遠不會去忘記!”
她臉上的笑容明媚。
梁褚虛虛撫摸她的發,溫柔卻堅定地回答:“會的,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一定會去找你。”
她也仿佛聽到了他的回答,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然後她軟軟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慢慢化作光點消散了……
梁褚也松了口氣。
但是接下來,他也不知該去往哪裡。
話本上不是說有黑白無常嗎?
她已然走了,那他在這就毫無留戀了。
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指引他呢?
他覺得腕上忽生灼熱,随即眼前一片混沌……
再看時,他到達了那座熟悉的佛寺。
他心有所感,進了寺内,去找那位熟悉的故人。
和尚在那敲木魚念經,見他走到面前,才讓旁邊的幾個徒兒退下,“都下去各自念經吧,我要和一故人叙叙舊。”
徒兒們不多問,按吩咐下去了。
梁褚知道這和尚能看見他,于是就盤腿坐在和尚面前的蒲團上。
“好久不見。”和尚道。
他點頭,“我想去找她。”
“就算等上數年也無所謂嗎?”
“是,我想再次與她一起……”
“你也不一定能等到她,認出她,甚至你不記得她,她也記不得你……”
“即使隻有一點可能。”他神色堅定。
“唉,癡兒。”和尚指尖一點,梁褚就感覺自己快要散去,另一個地方在牽引着他。
他雙手合掌,“多謝。”
和尚閉目。
等他完全消散後,和尚才慢慢說出:“看來他們還是注定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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