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生瞬間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都是迷霧造出的幻境。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眼前的光景也開始光速褪去。
無論是扭曲詭異的“王易行”,亦或是其磕頭濺出的血迹,都在眨眼間煙消雲散,化作消逝的青煙。
一切變得從前一般,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淮生大口喘息着,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險,差點就走出道觀了。”
“迷霧已經到了道觀裡面?”
很明顯,剛才睡醒後發生的一切變故都是不知什麼時候進入道觀的迷霧造出的幻想,目的是引他走出道觀。
程淮生正懊悔自己怎麼睡了過去,又覺得眼睛幹澀疼痛,伸出手用手背揉搓着。
呼——
一陣陰寒刺骨的風劃過他的耳畔,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負在後背,頓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在未知的恐懼的刺激下,程淮生頓時顧不得眼澀之類,連忙放下手睜大眼睛。
昏暗光線湧入幹澀瞳孔。
接下來瞧見的,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見的一幕。
身前,篝火正在燃燒着,帶來些許溫暖,火苗卻不再撺掇,蔫了一般默默燒着,不時發出噼啪的哀鳴。
為數不多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光景。
順着昏沉的光,道觀斑駁的牆壁上,滿是醒目至極的紅色。
是血,極多的血。
從牆根開始潑濺,像是潑墨,一直潑灑到一人高的牆上,妖豔詭異,勾勒出不可名狀的圖案。
那副血液圖案的源頭,指向了一道哀頹的身影。
他盤腿坐着,少年倚靠在他的懷裡,少年眯着眼,劇烈疼痛帶來的汗水已經浸濕他的衣物。
少年是瓜娃子。
他的左臂處,麻衣缺了衣袖,也缺了手臂,光秃秃一個大缺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用蠻力撕扯了下來。
雖然做了簡單的包紮,血液還是一刻不停地從布匹裡分泌出來,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瘆人無比。
明明這麼重的傷,瓜娃子并不覺得絕望,隻是輕輕倚靠在父親的懷裡。
王易行隻是微微低着頭,眼神空洞無神,卻依然保持着别扭,卻可以同時瞧見程淮生與兒子兩人的姿勢。
他一刻也沒有忘記程淮生的話。
嗡——
程淮生耳邊嗡鳴一聲,隻感覺全身發燙,腦子一片空白。
“爹,我好冷”
瓜娃子呻吟着,王易行聽到,佝偻的身子瞬間顫抖一下。
他沒有回話,隻是輕輕撫摸着懷裡兒子的頭。
那張布滿老繭的手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孩子。
“公子,你終于醒了”
瓜娃子感到無比安心,完全合上了眼。
他的胸口伴着呼吸微微起伏着,起伏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少頃。
“恩公,那霧氣悄悄進來之後,如何也叫不醒你”
王易行說着,聲音很輕,似乎害怕打擾了懷中緊閉雙目的孩子休息。
言罷,他輕輕放下了孩子,呼吸沉重,全身似乎都在顫抖。
他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不知道是腿麻了還是悲傷過度,竟然一下撲通跪倒在地。
程淮生連忙想要伸出手去攙扶。
王易行卻沒有擡頭,他的身子不斷在抖,這是痛苦到了極緻的表現。
咚!
他沒有試圖起身,反而撲身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程淮生低下身子,耳邊嗡嗡作響,耳畔似乎有無數聲音在低吟着,氣血上頭。
“别跪,起來”
咚!
又是一聲重重的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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