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禧二年,辛酉十月,十四。
利州西路,成州府西南三十裡,有一小村,名二泉村,村中有林姓富戶。
四十年前,即隆興二年,金兵犯宋,大宋信王吳璘,駐祁山抵禦,戰事不大,老二泉村卻毀于劫掠,生民,十不存一。
其後四十載,宋金無破邊大戰,林家即興。
如今,梯田漫山谷滿倉,家主林樂林員外虛歲三九,也不求其他,隻願林家兒女聰慧,長者安泰。
但這小小祈願,此刻,終究化作了烏有。
堂屋中,林員外跪伏于地,苦面求告:“軍爺,饒過小女吧,家中金銀,盡管取,就饒過她吧!她……她一個老姑娘,不配軍爺!”
員外身後,林家老少七八口,盡皆蜷縮于牆角,哭泣不止。
持刀看押林家者,大多一身髒破紅内襖,披頭散發,卻是一夥潰卒。
面對此等人,林員外的求告,隻招來戲谑:“員外,别嚷了,俺家都頭,也是頭次搶女人,都是頭次,你家大閨女不虧!”
這話引得衆潰卒輕笑。
“啪”
“哎喲!”
一聲巴掌響,卻是戲谑員外的潰卒被扇了個大蓋頭。
潰卒扭頭,身後一個絡腮胡子冷冷看着他:“呸,殺才,都頭是不是雛,需要你宣傳?當我這個都頭親衛死了是不?”
潰卒一臉委屈:“南哥,我說的是第一次搶女人,啊?都頭是童子?”
南哥一愣,發現自己的話被誤解了,剛想解釋,恰在此時,驚呼聲起:“醒了,醒了。”
“卧艹,好痛!”
堂屋主座旁,團坐于地的莫峥醒了,揉搓後腦,有些潤,伸掌一看,是血,再舉目四望,他便知曉,穿越了。
反應如此快,得益于上一世,莫峥除了上工地,最愛穿越文。
至于工地,年輕時睡工地,二十八做項目經理,日日去工地,三十三歲拉隊伍單幹,也沒跑出工地,直到三十有八,搬進小别墅,莫峥計劃着,從此不去了。
搬家宴,賓主盡歡,坐在沙發上,莫峥舒爽的向後一靠,也不知磕到什麼,一暈,便穿越了。
想到這裡,他頗為氣憤,穿越無所謂,上無老下無小,不牽挂;
他惱的是,肝了多年,多少讓他享受兩天再穿不遲啊。
一指眼前衆人,莫峥說話略帶怒氣:“都别動啊,等我捋捋!”
腦中記憶,倒也不複雜,無非是潰兵劫掠百姓,又見色起意。
百姓,自是林家衆人,而色,則指林家長女,此刻正被莫峥手下隊官劉洪,獨自持刀看押。
莫峥看向劉洪,是個六尺有餘的鐵塔漢子;
而跌坐于地的林家長女,二十左右的年紀,着一身綠羅裳,
瓜子臉上帶掌印,遠山眉下挂着淚珠,
睫毛如扇,唇若櫻桃,
發髻微亂,面色凄涼;
“我去,竟有黛玉妹妹九分神韻,難怪前身動了肝火,确實我見猶憐。”心中啧啧稱奇,莫峥竟有種理解前身的錯覺。
回頭再看林員外,莫峥莫名想抽他:有你這麼當爹的嗎?二十的花季,愣被你說成老姑娘。
什麼亂七八糟的,莫峥甩甩頭,感覺自己遺漏了什麼,啊對,潰兵!
這一想,他呆了,前身經曆,竟比穿越還離譜。
前身也叫莫峥,二十有八,乃是大宋興州軍左軍,前營第三都都頭;
今年三月,其随興州駐紥禦前諸軍都統制,吳曦太尉,出兵金國。
三月底,兵圍熟龍堡,首戰小敗。
四月,再随吳太尉攻打來遠鎮蘭家嶺,再敗。
六月、又攻秦州鹽川寨,三敗。
七月,興州軍五萬從姑蘇入秦州,遇金國千餘重騎沖鋒,大敗,大軍潰逃四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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