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充滿憐憫,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溫柔,那雙美麗的鳳眼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多了些我不敢承認的東西。湊過去吻上他的眼睫,他下意識的閉上眼,僵在那裡。我輕輕的從他的眼睑上一點點的描畫,認真的用嘴唇——這塊臉上最柔軟的皮膚——去感受那雙美麗的眼睛,去體味它曾經加諸于我的幾乎不能逃離的宿命。慢慢離開他,睜開眼睛,我知道,即使什麼也不說,他也能猜出大概。他是個聰明人,也是有分寸的人。“你要回去找他嗎?”楊不愁看着我慢慢的問。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幾乎是我的宿命,我從十幾歲把自己交給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固執的附在他的靈魂裡,他生我生,他死我死。縱然是我的一腔情願,但事實如此!除非死亡,我已無力走出慣性。“希望沒有機會。”我覺得這個回答很妙,還笑了出來。楊不愁皺起眉頭:“怎麼回去?”他真的相信我是異世界的來客,而不是妖精鬼怪嗎?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他腦子裡的東西絕不是一句“封建分子”所能概括的。“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回哪裡。”我把話題拉回現實,我是失憶的人。他歎氣,把針線從我手裡拿走,輕輕一推,我便倒在床上。“别,現在是白天。”“閉上眼就是天黑。”好熟悉的歌詞,難道他也穿越?一下午,我們都沒有出去。楊不愁幾乎不停的需索,戰場暫停的時候就是沉默的抱着我。我心頭也是沉甸甸的,那些淩亂的夢境漸漸彙成簡單的認知,一個立體的絕望的我在我的記憶裡出現。這就是我一直尋找的“本我”嗎?我有機會放棄“她”,但是現在我卻身履陷阱。不知道心靈的絕望和高危的環境是不是都會導緻同樣的結果?我好像一個拙劣的棋手,悔棋後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卻發現隻是殊途同歸。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情緒,亂糟糟的混成一團,讓人心煩。隻有歡愛帶來的高潮,和楊不愁的撫摸帶來的刺激可以讓我暫時忘記那些。所以,我亦主動求歡。他以短暫驚訝後的狂熱回應了我。我知道,這時候我們是有共鳴的,那是恐懼,對未知的恐懼同時籠罩在我們頭上。沉默像瘟疫一樣蔓延,又像隔離膜保護劑,壓下沸騰的欲望。入夜,筋疲力盡的我們早早的休息。我又看到那個喇嘛,模糊不清的面龐卻可以奇怪的讓人感到他的悲傷:“你還不決定嗎?”“回去嗎?”我問,“那裡會比這裡好嗎?”喇嘛搖搖頭:“不知道,好與不好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心裡一動,沖動促使我把話說出來:“若是你,會回去嗎?”“我不能……”“我隻是假設!”我沒想到自己會那麼粗魯,“你會怎麼選擇?”屏住呼吸,仿佛那就是我的選擇。“我……我會……”他結結巴巴的說着,似乎要下定決心,又似乎不能決定。他向前走了一步,卻又站住,“不。我不能帶你回答。紅錦,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在這裡等着。”我想起了紅塵擺渡人,他第二天一早進城。受降儀式結束後,随來的諸将軍士被暫時住在城西。諸汗國主在城東王宮裡設宴款待楊不愁。我雖然頂着嫣梨公主的身份,但是那國主說,既然已經是楊夫人了,就既往不咎。衆人皆大歡喜,我像吃了一個蒼蠅。這個破身份幾次陷我于死地,他們卻輕描淡寫的一筆勾銷!可是,我又能怎麼樣?吵嗎?喊嗎?然後呢?隻是跟着楊不愁謝過國主,站在一旁。周圍都是諸汗國重臣大将,不大點的地方被擠得有些臭氣。我擦擦額頭的汗水,歪頭瞥見楊不愁。他神情自若,微見失意,手卻牢牢的握着我的手。一切都和真的一樣。酒席之上,我推辭不會喝酒。有人照例沖我烏拉,楊不愁笑着烏拉一遍。我一片茫然。招手把通譯叫來,才知道那人說,我不僅忘了自己語言,連自己的本事都忘了。嫣梨公主可是有名的喝酒能手。現在怎麼變得婆婆媽媽,好像另外一個人。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要叫國師來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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