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的病情終于控制住了,小半年沒有複發過,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母親的臉上漸漸地舒展了笑容。
阿珍突然感到有點心酸,這半年來,身為人母的她,不知經曆了多少個害怕失去孩子的不眠日夜,不知多少次風雨中孤身一人去到荒涼的野外尋找草藥。更不知,這點點滴滴,身為人子的三弟是否有所感觸,也許他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對父母不理不睬。這世間,對于許多子女而言,父母的所有付出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對于母親而言,經曆了一次生死之後,隻要孩子活着,就夠了,這點,母親與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并沒有什麼不同。
推己及人,阿珍突然想到自己和女兒的關系,是否陷入了一個誤區而不自知?
女兒還在學校,阿珍悄悄地推開女兒的房門,翻看她的書桌,發現書桌下面赫然壓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你對我失望透頂,我對你也心寒透頂了。女兒的書桌旁邊牆上,幾個小小的如同螞蟻般的小字,但卻特别醒目,上面是“壞媽媽”。這些字眼深深地刺痛了阿珍的心,她沒想到自己對女兒殚精竭慮,卻隻換來了恨。
江斌突然打來了電話,說晚上請一個老鄉吃飯,全家一起去。阿珍記得這個老鄉,前幾天剛剛帶孩子來看病,聽說是跟精神方面有關的,江斌和她本想帶點禮物前去探望,卻發現探望時間不合适,便說等孩子出院再聚一聚。現在看來那孩子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吃飯時間,阿珍終于見到了那孩子。那孩子正讀初二,聽說成績還挺優秀,即将升入初三,本來是一片前途大好,誰知突然發現他不太正常,先是學校老師反映他很不合群,然後是同學反映他經常自言自語,成績也一落千丈。父母着急,不免責備他幾句,卻發現這孩子已經無法進行溝通,無奈之下,隻好帶他來看精神科醫生。
阿珍眼前的這個孩子毫無青春期的朝氣,他一坐下就馬上掏出手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父母提醒他:“你要跟叔叔阿姨打聲招呼呀。”他才擡起頭打了聲招呼,然後迅速低下頭去。阿珍看到那孩子臉色暗沉,眼神無光,頭發邋遢地貼在額頭上,仿佛有很長時間沒有修剪也沒有洗過了。
孩子母親坐在阿珍旁邊,抱歉地小聲對阿珍說:“現在說不得他,我們隻能遷就他。等他病好再說了。”
阿珍安慰她:“沒事,我看他問題不大,回去多陪伴他會慢慢好起來的,孩子應該是壓力太大了。”
席間,阿珍友善地勸那男孩多吃些菜,還問他有什麼想吃的,那孩子不耐煩地說:“不要不要,我都吃飽了。”他放下碗說要出去走走,阿珍有點不放心,孩子母親猶豫了一下說:“随他吧,他自己帶了手機,不會迷路。”
孩子出去了一會說回來了,說沒有什麼好玩的。阿珍說後面就是沿江濱水大道,風景很好,适合放松心情。小琬一聽,便說想跟哥哥一起去那玩下。那孩子便問能否帶妹妹一同前去。阿珍自然不放心兩個孩子去江邊,便提議大家一同去散散心。
沿路小徑清幽,江風徐徐,河面上豪華郵輪美輪美奂,河對岸華燈初上、燈火通明,這江景确實令人心曠神怡,小琬玩得興高采烈,男孩卻不耐煩起來,說他不想看,要回去。
阿珍無奈,隻好帶着大家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她試探着問男孩:平時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比如吃的、玩的,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是否經常跟朋友們一起玩。但她卻發現,男孩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也不喜歡跟人交往,也許是他其實并不想和阿珍這個陌生人多說話。
憑自己學到的知識,阿珍敏銳地感到這個男孩應該是患上了現代孩子普遍出現的抑郁症,原因無外乎是來自學習或者家庭的壓力過大,父母沒有及時發現和疏導而導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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