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還是黑魆魆的,枕頭邊的手機響起了嘹亮的沖鋒号。夏辰從床上起來,換好衣服,抓起昨晚放在木沙發上的雙肩包,背好,換上藍色帆布鞋,門輕輕地在外面合上。
馬路上,路燈還亮着。夏辰踩着他那輛自行車,一路疾行。過路口時,紅綠燈還沒有切換,他減慢了速度,左右觀察了一下。他有時候會想,命運為什麼會和他開這麼大的玩笑——他這一輩子是完了,如果他沒有後代,他的基因就完了。
路燈把它柔和的光線灑在夏辰有點英俊的臉上,灑在他精練的短發上。
天色微曉,馬路上的熱氣還沒有完全散盡,夏辰的臉微微有些紅潤,但他的速度絲毫未減。過了響水河大橋,他明顯覺得迎面撲來的風涼快多了,空氣也清新多了。馬路上有進城賣菜的,進城務工的……暗黑的遠山,連綿起伏,山頂天際還沒有出現魚肚白。夏辰拐進一條鄉村公路,水田裡是即将成熟的水稻,裡面送出蛙聲一片……
遠處的山頂出現了魚肚白。天色漸明,夏辰依然在奮力前行,他的臉上微微有些出汗,路上的農民漸漸多起來,都是把自家産的農副産品送到縣城去賣的。看到他們,夏辰就想起自己的駝背老爸,硬生生地把買三輪車的錢省了下來,給他治病。駝背老爸總是說,他自己的佝偻病是要帶到棺材裡去的,但是寶寶還小,就是要拿他的命去治病,他也要治。
遠處山頂的天空開始出現了霞光,灰色的雲底,紅色的雲邊,黑色的雲峰,藍色的天幕,青黛的遠山,都一一映在夏辰的眼裡。在他看來,朝霞再美好,可是遠在天邊。就像這個社會,多麼美好,多麼精彩,可是他的世界是不幸的,是灰暗的。
如果在四十歲前不能治好病,就回家鄉陪駝背老爸好了。夏辰一邊奮力前行,一邊搖了搖頭,改變了自己剛剛冒出來的想法,又把年齡放寬到五十歲。科技不斷進步,他的病總是有希望治好的,生活隻會越來越好,越來越紅火。他這樣給自己打氣。
晨曦裡,夏辰停好自行車,開始登山。山道上,他一路小跑,清風吹在他的臉上,悄悄帶走了他鬓角上的汗珠。樹林裡傳來各種鳥鳴聲,遠處的山、樹變得清晰可見,腳邊的野花從草叢裡探出頭來,用自己粉嫩嫩的小臉去迎接今天的第一縷晨光……
夏辰在山溪邊洗臉,漱口,吃早餐,細心地提上垃圾,又沿着山道小跑,把垃圾順手扔進垃圾桶。身邊的山崖越來越深,遠處的樹越來越近;東邊,一輪紅日已經完全脫離了大山的懷抱;背着雙肩包的背影速度加快,藍色的帆布鞋像裝了彈簧,連續輕松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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