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任務,是在這裡死守到最後一人,掩護大部隊撤退,所有人,包括我謝某人,都會死在這裡!”
謝晉元的話擲地有聲。
其實每次換個新陣地麼,長官不免說一番什麼與陣地共存亡的話。
隻是,這一次,大家多少已經明白了,自己這些人就是要孤軍斷後,被全師,不,被整個第三戰區抛棄了。
諾大的大廳内先是安靜了一瞬,随後還是陷入了竊竊私語中。
李國魁他們排自不必說,李國魁代理排長後一向不禁止士兵讨論戰局發表意見,就連幾個一向治軍嚴謹,下面士兵偶語則罰的排長也沒有制止他們的部下。
也是李國魁他們排,朱勝忠居然在幾百号人裡第一個開口發問:“代團長,兄弟是一營一連三排的朱勝忠,也算是六七年前就和鬼子交過手的88師老底子了,聽代團長的意思是,上峰已經決定隻留我們一營死守此地了?”
“對外,我們要一緻稱524團全數留守在此。”謝晉元不動聲色,直接向大家交了底。
“有上峰的手令麼?”
連李國魁也沒想到的是,謝晉元居然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一頁紙,工工整整打開:“這是張參謀長從第三戰區司令部拿到的,張參謀長給到韓團長,由韓團長再轉交給我的。”
說罷謝晉元展開紙,指着一方紅彤彤的印鑒說道:“上面是第三戰區司令長官的關防大印,這位朱兄弟要驗一驗真假麼?”
李國魁在心裡吐槽:“這種明顯與指揮道德違背沒屁眼的死守命令也好意思留下字據,可見某些人心裡從來沒把一線官兵當人看。”
那邊朱勝忠朗聲答道:“謝謝代團長了,我老朱大字不識一個,什麼也看求不懂,但是知道是長官的正式命令,就沒有什麼可說了,當兵吃糧麼,遲早有這一天的!”
其實這麼多天打下來,老兵們多少已經生死看淡,隻是沒有人願意自己的生命被無意義的犧牲,既然有了長官的命令,命令大家為國死難,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剛才有點兒亂嗡嗡的大廳正在慢慢寂靜了下來,突然又有一個士兵出聲發問:“三連的那些湖北兄弟們去哪裡了,是另有任務麼?”
謝晉元先是看了一眼楊瑞符,楊瑞符痛苦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這裡也是至今沒有三連的下落。謝晉元點點頭,直接說了實話:“有人看到三連的人撤出陣地後跟着二營一起撤下去了,他們可能以為二營也是要到四行倉庫布防的,目前我們和三連還聯系不上。”
這句話出口,本來已經安靜下去的局面又如同一滴水濺入了滾油,大家嘩的一下開始議論紛紛,李國魁冷眼旁觀,多數人都覺得三連怕是不會歸建了,若不是顧及各排都有湖北的弟兄補充進來,恐怕有些老兵已經忍不住要開罵了。
謝晉元情知不能讓這種憤怒,質疑的情緒滋生,并不待大家讨論太久,突然在麥克風裡開口道:“肅靜!”
全場霎那為之肅然,即便有少數人仍在述說着什麼,也被班排長們用眼神制止。謝晉元很滿意能有這樣的反應,他直接說道:“上峰既然決定讓我部固守四行倉庫,為全軍斷後,那麼我們留下的人,就不要抱生存的幻想,都不要指望能活了!我們大家一起,就在這個地方殉國,為國犧牲!”
“我們要讓國聯看到我們中國人依然在上海抵抗日寇,我們要讓上海人民看到我們中國軍隊沒有完全撤走!即使我們都倒在這裡,千百年後,隻要我們中國不亡國,不滅種,我們這些人,都是要上史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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