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寒的銅戈刃鋒切斷了鋼針般的羊毫,切入了“猼訑”咽喉處一層淺薄的皮膚,流下了幾縷血液。
貞人雀手握着這柄緻命的銅戈,渾身浴血,毫無情緒地注視着長着四隻耳朵,臉上沒有眼睛的“猼訑”。
羅雀身上的血液仍舊溫熱,仿佛染紅了他的瞳仁深處。
可“猼訑”仍是一動不動。
這個家夥,之前廢話多得不得了,後來便變成了一語不發。
到了現在,即便他的喉嚨要被切斷,仍是堅決不肯開口認輸。
但眼前勝負已定,已經不是他不肯認輸便能夠否認。
羅雀周身的緊繃殺機一瀉,穩穩收回了手中緊抵“猼訑”咽喉的銅戈,提起戈身,随手幾舞擺在身側,轉身平靜向場外走去。
行走之間,他随意展掌再握,收回了一直懸浮跟随在身側的金黃色青銅卡牌卷軸。
随着平穩腳步一步一步向前踏去,他手中的銅戈與身體上的鮮血塵土漸漸褪色虛化、消失不見,一寸寸由貞人雀變回了纣王。
“猼訑”仍舊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眼睛的臉卻一直緊緊朝向着羅雀離開的方向。
煙塵如霧、破爛不堪的昏暗地下空間,徹底恢複了一片安靜,唯獨偶有零星碎石“卡拉”掉落,幾個損壞的燈盒在漫天飛舞的塵霧中一閃一滅。
羅雀穩定沉緩的聲線,隐約自他離去的方向傳來:
“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爻辭意為:上六,公羊撞在藩籬之上,不能退,不能遂心而進,無所利益,艱難則吉利。
“猼訑”終于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鮮血與巨大的羊身漸漸消逝。
“猼訑”完全恢複了廣成子的模樣,隻是咽喉處殘留一道血線,大片鮮血猙獰地染紅了道袍背後的太極圖。
廣成子并沒有什麼懊惱的表情,盤坐在破碎的地上,伸手向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了煙盒和打火機。
他從煙盒裡磕出了一根煙,銜進了嘴裡,“啪嗒”一聲點燃,深吸了一口,再綿長地吐出去。
然後,他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懶洋洋地也向着羅雀離開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十幾步,他忽然揉了揉後腦勺,懊惱地咒罵了一句:
“媽的,輸了。”
——
不開啟卡牌戰場的卡戰,隻能分出勝負生死,戰後無法療愈魂客的傷勢,也沒有結算獎勵與失敗懲罰。
羅雀并沒有走遠,而是在門外等着他。
廣成子走出了大門,臉上完全沒有半分戰敗者的羞怒,瞥了羅雀一眼,懶洋洋地說道:
“不錯嘛,昏君,之前小看你了。”
空無一人的地下樓道空間裡,塵煙厚重,頗為嗆人,幾乎看不清前路。
羅雀腳步穩定地與廣成子并肩而行,平靜說道:
“可惜,我卻是高看了你,真是水啊,道長。”
廣成子頓時火冒三丈,擡手一下子拔下了嘴裡的煙,瞪起了眼睛,可卻居然忍了回去,悶悶地把煙重新塞進嘴裡,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羅雀繼續平靜問道:“既然已落下風,為什麼卻不再出牌。”
廣成子的表情大為惱火,卻隻是狠狠地抽了口煙,仍是悶悶地什麼也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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