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或坐或立,不明所以的都将視線投向馮崇,隻有拓跋燕然依然目視夏牧,眉骨下那條刀疤微微抽動。
正和身旁美人調情的高勤面帶疑惑的看向馮崇:“殿下,這是……?”
根本不需馮崇回答,這時下艙甲闆已經傳來陣陣驚呼,露台上有人已撲到圍欄邊往下打望,一個穿着華貴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的跑到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着臉道:
“殿下,殿下恕罪,小人也不知為何……”
陰沉着臉的馮崇冷不丁從身旁侍衛處抽出腰刀,一刀便将他剁翻,随後輕描淡寫的對高勤說道:
“下邊人辦事不力,走了水。”
銅鑼聲敲得更急,有往下查看的人驚惶失措的伸手叫喊:“火、火!”
失色的高勤一把将衣懷半敞的美人推開,慌裡慌張的就要站起來,卻不慎一跤跌倒、打翻的酒水吃食沾了他一身。馮崇提着還在滴血的鋼刀、朝拓跋燕然說道:
“王爺勿急,即刻随本公離船便是。”
拓跋燕然端坐于凳上動都不動,隻是皺眉唔了聲,又自顧續上一杯酒,和跌坐在地上張皇四顧的高勤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心裡很清楚,馮崇殺人是在做戲給他看,意思是表明火起與他馮崇無關,所以他表現出有疑慮才是正常反應。
坐在右首的馮崇三弟、樂陵公馮邈此時急切起身:“大哥咱們快走,遲了我怕預留的船隻不夠!”
馮崇橫了他一眼,先是示意他稍安勿躁,繼而面帶威嚴的沖場中高喝道:“今日魁首之議容後再定,諸位不要慌,本公已在調度人手撲滅火頭,現聽本公安排有序撤離……”
他倒是想在拓跋燕然面前拿出一國太子處變不驚的風範,奈何場中已經亂成一團。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有煙飄上了露台,幾家青樓伎坊的主事一窩蜂全圍了上來,這些人畢竟也算是昌黎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和馮府也算搭得上話,可他們是乘眠月樓的小船來的,眼下眠月樓的主事已經橫屍當場,他們除了找上馮崇别無他法。
四周升騰而起的煙霧愈來愈大,露台上不時有人奔上奔下,呼聲和泣哭聲不絕于耳。青衿身後的樂師早已跑了,她靜立于箜篌一側,身前幾步外站着手扶飛花的夏牧。
一支鳴镝射向夜空,馮府的侍從們一擁而上、護着馮崇和馮邈便走。一直養尊處優的馮崇哪裡經曆過這種陣仗,眼見大火将起、周遭又都是張惶無主的面孔,他強撐着的一口氣也洩了,再也顧不上什麼風範不風範,在人群簇擁下直奔露台出口。
夏牧眼神冷凝,左手拇指緩緩頂住刀镡,望着被簇擁其中的馮崇越行越近。
卻在這時。
斜刺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形,擋在她身前。
仿佛被一頭龐大的猛獸給盯上,夏牧隻覺得自己渾身的氣機都被拓跋燕然牽引住,後者一語不發,隻是對着她緩緩搖頭。
被圍住的馮崇從她身畔匆匆走過,離她僅一步之遙,但她拔不出刀。
“安定王、随本公這邊走……”
馮崇回頭叫了聲,目光隻一瞥便被侍衛們拉走,面色惶急的高勤緊随其後,見拓跋燕然沒動,他隻猶疑了片刻、趕緊追上馮崇而去。
“……都是廢物!趕快去尋廣平公……”
馮崇的聲音隐約傳來,正在彌散開的煙霧裡充斥着一股焦木味,夏牧與高壯雄渾的男人對峙于場中。在她的印象裡,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對如此氣息的拓跋燕然。
自來到這個時代後,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有若實質般的壓力。
元望逆向從出口處冒了出來,沖拓跋燕然拱手道:“主人,都已準備妥當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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