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白英是二婚生下的他,但他爸跟他媽的前一任丈夫一樣管不住下半身,為了免遭議論,他媽沒有選擇再次離婚,而是藏起一切家庭污垢假裝太平,然後把栽培重心全部傾倒在他身上。
聞雁書常常覺得他媽很不幸,可越長大越感覺各方面被強制做到完美的自己同樣不幸。
所以當初瞞着鐘白英與鄭乘衍建立協議的時候,聞雁書有種解脫的快感。
如果他媽每一期雜志都有訂閱,就會發現上面的香水頁已經很久沒有他的獨立作品了,不過聞雁書沒打算說實話:“我手上在設計的新香用料比較複雜,從預處理到正色的這個階段大概要耗費半年到八九個月的時長。”
“大概?”鐘白英挑了挑眉,“雁書,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用這種模棱兩可的字眼,它們隻會為你貼上‘不靠譜’的标簽。”
恰逢食物上桌,聞雁書躲過一劫,畢竟小時候是他媽教他的,食不言寝不語,席間說了話要面壁思過,哪怕現在長大了,在他媽面前他依舊改不了噤聲吃飯的習慣。
一頓下午茶吃得格外壓抑,等瞥見鐘白英擦嘴,聞雁書也将杯底的一點咖啡喝盡,意式濃縮最苦,也正好适合他在面對鐘白英時不着痕迹地慢慢喝。
鐘白英有司機來接,臨走給聞雁書遞了隻紙袋:“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你應該不缺什麼,我就随便買了點。”
紙袋上印有品牌商标,聞雁書猜得出價格不菲,他接過,說了句“謝謝”。
目送那輛載着鐘白英的轎車拐彎後消失在街尾,聞雁書也上車,陷進駕駛座裡松了口氣。
即使不抱期待,他還是撐開袋子将包裝盒掏出來看了看,一條暗紋領帶,一雙嵌細鑽的領帶夾,這樣昂貴的禮物卻不配套一張附上心意的賀卡。
聞雁書将東西都塞回去擱在副駕,擰身拽上了安全帶。
這個點還回公司的話很不實際,聞雁書抓着方向盤略加思索,給油朝前方疾馳而去,車速較來時迅猛了不少。
正值工作日,城西的金橋俱樂部來客零丁,鄭乘衍樂得無人吵嚷,上四樓左側的射擊館,從庫房挑了把槍,戴上耳罩後直截進入靶場。
隔着耳罩也能聽見聲聲槍響,鄭乘衍暢快淋漓地打光四盒獵彈,卸下槍支仍覺不過瘾,交還入庫後又拐彎去了右側的射箭館。
幾乎是在玻璃門合上的同時,樓層電梯門便緩緩打開,聞雁書單獨走出來,徑自拐入了左側的射擊館。
“貝雷塔雙管獵槍,兩盒彈。”聞雁書說。
負責管理槍庫的人員埋頭登記信息,邊寫邊道:“剛離開的那位先生也是挑的這一把,今天獵槍還挺受歡迎。”
聞雁書無心揣度誰跟自己品味相近,拿了槍就進了靶場。
兩盒彈用得很快,由于精神不集中,聞雁書這一次的命中率創了新低,不過觀衆區沒人,他不用留神是否會聽見嘲笑的聲音。
射擊的過程,命中的目标物像他從小到大受到羞辱的一幕幕,和夥伴在外玩耍回家晚了會挨罵,酒席上不慎碰翻水杯要被筷子敲手背,執意出國念喜歡的專業被賞了一耳光,畢業設計的第一支作品拿回家當作鐘白英的生日禮物,隔天就被他媽失手打翻。
很多時候他總是忘記鐘白英請來禮儀老師教給他的細枝末節,卻總是記起這些不堪回首的經曆,所幸摘掉怨怼的槍械回歸現實,他不再需要天天提心吊膽地活着。
從射擊館出來,聞雁書生理上感到疲憊,心理卻還未得到完全的發洩。
二樓有健身室,但他今天的裝束不适合那種大幅擺動四肢的運動,正仰頭對着牆上的樓層項目茫然,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雁書?”
鄭乘衍剛從射箭館出來,卷起的袖口還未來得及放下:“你怎麼也跑這來了?”
聞雁書還陷在碰見鄭乘衍的怔愕中,從對方的眼裡他也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俱樂部四樓隻對年費會員開放,大約是兩人日常中的交流話題過于寡淡,聞雁書從不知曉鄭乘衍竟然也是這裡的常客。
聯系槍庫管理人員的無意間透露的信息,聞雁書明白過來:“你剛剛去打槍了?”
鄭乘衍連續運動倆鐘頭,全身血液沸騰不止,對某些關鍵詞也敏感起來:“打什麼槍?”
聞雁書沒領會對方的笑意,沖射擊館指了指:“那邊,場子裡沒人,工作人員說在我前面也有人挑了獵槍。”
對于會在四樓撞見聞雁書,鄭乘衍已頗感意外,得知對方跟自己一樣喜歡用獵槍,他更為驚喜:“是我。”
仿佛尋見了撬開聞雁書門扉的另一種方式,鄭乘衍朝聞雁書邁進一步:“單打獨鬥挺沒意思,去比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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