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又被關回屋裡,開始嚎哭着要見兒子,大夫奉命來告訴她,說昌哥兒正用人參片吊着命,就在這幾日了。曼娘不信,說侯爺要騙去她的兒子,滿嘴詛咒叫罵,幾日都不歇;罵累了,開始哀哀哭求,不停的哭,每天哭,哭得好像嗓子冒血了,哭的滿院的人都快瘋了……
終于侯爺又得空回來了一趟,叫放出曼娘來見。
曼娘前面說了些什麼,謝昂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最後,她瞪着血紅的眼睛,蓬頭散發,狀如瘋癫:“二郎,難道你真的對我沒有半分情義了麼?”
她其實早已哭啞了,偏還捏着尖細嗓子,仿佛在台上唱戲般,拿腔作調,語意婉轉,配上砂石般嘶啞粗糙的聲音,竟如鬼魅般陰森——彼時西遼城裡懊熱不堪,可聽見那句話,謝昂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侯爺第一次對着曼娘露出表情,那麼反感,那麼倦怠,甚至帶了幾分匪夷所思:“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很早很早起,我就厭憎你了。”
他歎了口氣,“我是真的,對你早就沒情分了。為什麼無論我說多少遍,你總也不肯信。”
粗莽了小半輩子的謝昂,頭一回聽出這兩句話下的深深的無奈。
曼娘傻呆呆的像抽空了精氣,隻餘一具空殼,也不再哭鬧。幾日後,昌哥兒過世,火化前,侯爺讓曼娘去看一眼。
公孫先生也是早識曼娘的,與旁人不同,他初見曼娘就十分厭惡,于是當場譏諷道:“這孩子本就不甚健壯,還被你硬帶着千裡奔波,忍饑挨餓,病又不得及時醫治,白白拖死了一條小命,都是你這好母親的功勞!”
對着兒子的屍首,曼娘癡癡笑着,忽然滿嘴胡說八道起來,半說半唱,又時哭時笑,旁人也聽不清楚,隻知道她抱着兒子屍首,直說要回家。
明蘭指尖微顫,午後溫暖的陽光似乎突然冰涼一片,好像小時聽聊齋裡的故事,妖異詭秘的鬼怪,從地底下潮濕的土壤,醞釀出可怖的陰冷。
她顫聲道:“曼娘,她……她瘋了……?”
謝昂點點頭,忽想起隔着屏風主母瞧不見,趕緊出聲:“沒錯。公孫先生和幾位大夫也都這麼說。”
說到這裡,他也是唏噓不已。
他是正經的良家出身,家有薄産。父親早亡後,寡母寵溺得厲害,縱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鬧,頑劣不堪。十五歲時闖下大禍,險險沒命,被顧廷烨救下後,開始老老實實的過日子,每日紮馬步,吊磚塊,練習刀槍棍棒,還要寫字讀書——顧廷烨從不客氣,那陣子他沒少挨揍,終長成了今日叫寡母驕傲欣慰的謝昂。
顧廷烨于他,可謂半師半主,他既畏又敬。
當初他還暗暗羨慕過,想這位顧大哥就是有福氣,哪怕流落江湖,也有紅顔知己相随,可這一路看來,卻是愈發心驚害怕——這哪是紅顔知己,簡直是索命債主!
有件事,他誰也沒告訴。
那時有個羞澀的鄰家女孩,紮着紅豔豔的頭繩,模樣秀氣,暗中戀慕着顧廷烨,常來送些衣服鞋帽,車三娘覺着她人品不錯,既然顧廷烨死活不喜曼娘,便想等那趟買賣回來,把這姑娘說給他為妾,好日常伺候。
曼娘得知此事後,沒露半分不悅,反拼命善待那女孩,自責不讨顧廷烨喜歡,把那女孩感動當曼娘如親姐。某日深夜,那女孩不知何故跑去一條僻靜巷子,被三五個惡徒欺侮了。
女孩次日就投湖自盡了,紅色的頭繩漂在水面上,良久才下去。
顧廷烨回來後,沒人提起這件事。
很久之後,謝昂才意外得知真相——是曼娘诓那女孩深夜出去的。
顧廷烨雖也混江湖,和衆兄弟同吃同睡,毫無架子。可他的孤僻倨傲,他的譏諷自嘲,甚至某些不經意的細緻習慣,總無時不刻流露出他與衆不同的高貴出身。
衆兄弟從不敢随意跟他打趣,造次。
謝昂更加不敢。
他想,反正顧廷烨也決意不要曼娘了,自己就别多嘴了,徒惹侯爺不快。隻不知旁人是否曉得内情,反正那之後,車三娘再不肯理曼娘。
歎口氣,正要接着說,忽聽背後一陣熟悉的穩健腳步,他忙起身拱手:“侯爺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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