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七十九節人在說天在聽
一片無盡無垠的血海迎面撲來,狂潮如怒,席卷天地,他是天地間一片枯葉,一隻小小飛蟻,洪流之下,無可逃生。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落在肩頭,将他拉了回來,胡慕仙打了個寒顫,喉間口中盡是血腥味,他駭然發覺,眼前分明是朗朗乾坤,自己的雙腳距離萬丈斷崖,隻有數步之遙。血海血潮都是幻象,引誘他跳入斷崖,墜入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
“這是……什麼鬼地方?”顫抖的聲音傳入耳中,胡慕仙自己都覺得陌生,今日若非魏十七拉了一把,他糊裡糊塗就葬送在這浮生之墓中了。
天資雖佳,心性不穩,這是魏十七對他的評價,不過他的看法獨樹一幟,與衆不同,天資才是老天爺賞賜的飯碗,心性這種東西,磨砺磨砺自然就有了,實在磨砺不出來,種點血氣也就解決了,對此他并不擔心。
胡慕仙深吸一口氣,捏定法決,鎮定心神,稍稍覺得清醒一些。魏十七松開他的肩膀,不緊不慢走到斷崖邊,探頭望了一眼,隻見斷崖之下是一片污濁的血河,屍骸翻滾浮沉,血氣氤氲,有如實質,才騰起丈許,就倏地縮了回去。
胡慕仙看了李一禾一眼,見她眼目清明,心中有些豔羨,果然,漫漫修仙路,一個好師父至關要緊,她入道沒幾年,修為淺薄,卻絲毫不受幻象侵擾,分明是魏十七扶持得力,指點有方,自己哪便宜師父……唉,不提也罷,提起滿滿都是淚……好在還有個師祖……
。】
不知什麼緣故,他竟遏制不住胡思亂想,過往種種紛至沓來,一一浮現于眼前,每一點歡喜哀怨都是那麼真切,胡慕仙臉上忽喜忽怒,忽憂忽哀,心潮随之起伏,眼前天地萬物,俱籠上一層血色,扭曲波動,漸次化作一片血海。
喉嚨口“咯咯”數聲輕響,胡慕仙幡然醒悟,不知不覺,再度為幻象侵蝕,他手忙腳亂,從囊中取出一疊仙符,先祭起“清心符”,前胸一張,後背一張,再祭起“定神符”,左肩一張,右肩一張,又祭起“破妄符”,如一盞明燈懸于頭頂,光芒照遍全身,生怕再一次迷了心神,堕入血海。李一禾忍不住掩嘴輕笑,胡慕
仙神經兮兮,如臨大敵,一口氣祭出這許多仙符,模樣十分滑稽可笑,也虧他身家豐厚,若換成自己……她臉色微變,下意識望了魏十七一眼,心中有些忐忑。
極目望去,血河沿着斷崖蜿蜒盤旋,如一條死去的大蛇,橫卧于山嶺之中。血河當是這一方小界本源所在,推動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萬物生生不息,有了一絲血氣流轉的意味,不過在魏十七看來,這等手段粗糙低劣,他猜想這墓主在世之時,為血氣點染,又不得其門而入,神識漸次淪喪,這才布下這“浮生之墓”,強行抽取體内血氣反哺小界,以此對抗深淵侵蝕。
深淵血氣,這麼早就侵入此界了嗎?魏十七沉思良久,覺得此事殊難理論,不過墓主既然能引動星力,布下二十八宿星鎖,其道法當承三界天庭餘脈,遏制不住血氣侵蝕,就意味着法則漲消,血氣強橫,星力落在下風。一念及此,心馳神搖,魏十七隐約覺得自己觸碰到什麼關鍵,忽然頭疼欲裂,無法再深思下去。
長遠之計,留待日後思量,眼下卻有一送上門的大機緣,斷崖下,血河中,有他迫切需求之物,若能将這千萬年的積儲盡數化為己身資糧,這具寄神肉身可臻于完備,省去無數水磨工夫。魏十七張開右掌,放出一道血光,如渴馬飲泉般一頭紮入血河,任其吞噬本源之力,不再理睬,轉身回到胡慕仙身旁,見他如此慎重,不覺展演一笑。
胡慕仙有些難為情,拱拱手道:“見笑了。”
魏十七道:“無妨,我已作法鎮下血河,血氣不得外溢,無須擔心幻象擾亂心神。”
胡慕仙松了口氣,将“清心符”、“定神符”、“破妄符”一一收起,見李一禾抿嘴微笑,忍不住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道途慢慢,行差踏錯半步,就是萬劫不複,以後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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