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十八節竹筒倒豆子
那挑夫姓羅名挺,自稱是西域金剛門傳人,練得一身外門硬功,李一翥隻道是鐵琵琶手,其實是金剛門秘傳的毒琵琶手。金剛門偏安一隅,向來有染指中原的野心,出于這樣的目的,羅挺奉師命投靠趙伯海,成為他麾下一名得力幹将,為叛軍打探消息,牽線搭橋。
早在叛軍攻打谷梁城之前,趙伯海便派出六隻“烏鴉”潛入夾關,各行其便,暗中埋下釘子,等候進一步命令。羅挺喬裝改扮成山挑夫,往來于葛嶺,碰巧打探得華山派掌門“太嶽神劍”厲轼一行遠道而來,助朝廷平叛,茲事重大,他權衡利弊,當即翻山越嶺,間道趕回谷梁城回禀趙帥。不知何故,趙伯海命他去秦宅拜見韓兵韓大略,将華山派的動向,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羅挺聽說韓兵系趙帥的智囊,言聽計從,舉足輕重,金剛門要在中原站穩腳跟,繞不開此人,他存了結交之心,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令他詫異的是,韓兵對華山派掌門一支極為熟悉,厲轼、仇諸野、李一翥這些名聲顯赫的人物之外,連三代弟子中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也了如指掌,他錯過許多的細枝末節,被韓兵一盤問,竟悄然浮出水面,另藏玄機。
羅挺隐隐覺得,韓兵似乎認為華山派掌門一支遠道而來,非為朝廷平叛,而是為他而來。
交代至此,厲轼與李一翥飛快交換了一個眼色,又瞥了郭傳鱗一眼,見他低着頭一言不發,甚是知趣,心中暗暗點頭。無論聽沒聽到,在不在意,心中怎麼想并不重要,隻要他表現出沒聽到,不在意就好。厲轼執掌華山派多年,念頭早已通達,不應苛求一個人“是怎樣”,隻要“像怎樣”就夠了,人是會演的,心裡怎麼想,跟表現出什麼樣,完全可以是兩碼事,譬如說一個人是厚道的,是透過他行事“厚道”,推斷厚道的本性使然。換句話說,他也許是個刻薄的人,但他沒有把這種刻薄表現出來,掩飾得很好,表演出“厚道”,大可認為他的本性是“厚道”的。凡事問迹不問心,至于陽奉陰違,暗藏禍心,隻要他一劍在手,斬破邪妄,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劉嶽繼續施刑逼問,羅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竹筒倒豆子,唯恐稍作遲疑,多吃苦頭。
臨去之時,韓兵曾向羅挺透露,葛嶺鎮
中還有一頭“烏鴉”,身份是生藥販子,如有意外,可向他求助。他教給羅挺一個事先約定的手勢,右手食指中指屈向掌心,拇指無名指小指伸直,形狀像一隻長嘴狗頭,以此辨認身份,危機時刻,可托付他傳遞消息。
羅挺深知葛嶺鎮危機重重,步步驚心,暗中查訪生藥販子的下落,遲遲沒有進展。這日他偶然聽同侪說起,有一家口口相傳的小飯鋪“程三桌”,打理得好酒好肉好汁水,常有行商和販子出入其間,彼輩手頭寬裕,追求口腹之欲,不在乎多花幾兩銀子,故此前去打探消息。說巧不巧,羅挺遠遠望見李一翥,一時動了心思,貿然湊近去,還沒坐定,就被被郭傳鱗認出來,暴露了身份。華山派掌門的首徒果然了得,他最擅長的毒琵琶手,在對方一雙肉掌下,隻走了不到二十招,就敗下陣來。
劉嶽翻來覆去反複盤問,羅挺幾次昏死,又被強行弄醒,他失血過多,聲音越來越低,有進氣沒出氣,眼看是沒救了。
李一翥忍不住提醒道:“别讓他死了,這個人還有用。”
“交給劉鹞,再重的傷也死不了!”劉嶽用短刀撬開他的牙齒,塞進一顆腥臭的藥丸。劉鹞是他的次子,自幼跟“渡世金針”薛神醫學習醫術,半年前才回到镖局,劉嶽一心想讓他拜入華山派,成為落雁峰的三代弟子。華山派天資卓絕的俊彥不在少數,醫術過硬的卻寥寥無幾,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劉鹞若上得落雁峰,定能得掌門器重,占得一席之地。
厲轼微微颔首,似乎想起什麼,又轉頭問道:“傳鱗,他說的都是實話嗎?”
“并無虛言。”郭傳鱗臉色有些發白,似乎不大習慣這種血淋淋的拷打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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