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是黟縣趙明章,據說黟縣今科最有指望的就是他了,還有人說他能中個亞元。”“那是祁門的潘政,上一次鄉試據說是墨滴污了字紙,這才遺憾落榜。”“快瞧瞧,那是鮑氏三兄弟,一家三秀才,隻可惜沒出一個舉人!”在這樣的議論聲中,一個個身穿襕衫的秀才或昂首挺胸,或謙和恭敬地進入了狀元樓。每個人都早就知道自己的座次,呼朋喚友坐定之後,也就跟着其他人一塊繼續八卦他們後頭到來的人。但迄今為止,别說那些各縣鄉宦還沒有一個到,三樓座次上也隻是稀稀拉拉坐了沒幾個人。顯然印證了一句老話,重要的大人物總是姗姗來遲的。先到者腹诽歸腹诽,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自己這次下場也隻是碰運氣,隻能在心裡羨慕嫉妒恨而已。“那是歙縣的程奎!”“不止是程奎,你瞧他身邊的,不是西溪南和南溪南那吳家兄弟?”“還有幾個是誰?怎麼那麼年輕,瞧着也面生得很。”二樓臨窗幾個生員你一言我一語,須臾,也有人湊到這裡往下俯瞰。隻見那三個衆人很熟悉的歙縣年輕俊傑旁邊,還有幾個更年輕的,其中一個十五六,兩個十三四,最小的是一個年方八九歲的童子。衆人面面相觑了一陣子,正絞盡腦汁想着這有資格和程奎等人同行的是誰,便突然有人驚呼一聲道:“我知道了,定然是歙縣那個汪孚林,還有他那養子汪金寶!”“那就是傳說中那對父子?快讓開給我看看!”“真的看上去就相差五六歲,十四歲的爹,八歲的兒子,真稀奇!”“别隻顧着說稀奇,就這十四歲的小子,攪動起多大風雨?今天竟是連英雄宴都來插上一腳了,好大的臉面!”這狀元樓周邊今天也不知道調集了多少府衙的三班衙役維持秩序,因此生員從十字街過來就不許騎馬坐車坐轎,一律步行。汪孚林和程奎等人來的時候,入眼的老少全是這一襲玉色(高雅的淡綠淡青)襕衫,每一個人都湮沒在這青色的海洋之中。而來到狀元樓前,他隻不過随意一擡頭,就發現二樓臨窗的位置滿滿當當全都擠着人,甚至還有人伸出手指朝他們指指點點,就連三樓也隐約有十餘人在居高臨下俯瞰。“雙木,到時候奎哥是要上三樓的,我們就在底樓,那兒人雜,位子我讓奎哥單獨安排了,這樣你帶着金寶和秋楓也就不成問題了。”程乃軒一邊說一邊斜睨了秋楓一眼,暗自嘀咕汪孚林的濫好心。金寶也就算了,可汪孚林竟然連秋楓也給換了一身行頭把人給夾帶進來了,這到底怎麼想的?汪孚林也是得知自己和程乃軒位子在一樓,這才在秋楓的一再懇求之下,答應帶其去領略一下市面。畢竟,前時他明裡暗裡兩手棋的時候,秋楓不但悄悄去給劉會捎過信,也曾經和兩個程家家丁一塊東奔西走吸引過别人的注意力。再加上平日做事盡心竭力,認人的本事也幫過他不少,除卻偶爾自作主張和沖動行事,沒有什麼值得挑剔的地方。再加上這小家夥對于讀書人的憧憬,他心一軟就應了。狀元樓的東家洪仁武過來打過招呼,立刻滿臉堆笑親自領衆人進了門,可後頭還有來人,他自是少不得告罪一聲又出去了。程奎和吳中明吳應明親自把汪孚林幾個引到靠近樓梯的一張空桌子,程奎才壓低聲音說道:“這裡是我特意吩咐人留出來的一桌,你家金寶,還有你這書童就不至于被人挑刺,加上有軒弟在,鎮場子就容易,不至于會有其他人打攪。而且這裡回頭上樓方便,一會兒上頭咱們歙縣幾位老大人進來時,這裡也容易瞧見。”汪孚林謝了一聲,目送程奎三人上樓,這才招呼了程乃軒入座。這一桌上,他左手邊是程乃軒,右手邊是金寶,而秋楓則坐在金寶旁邊。後兩者都還是英雄宴之說英雄汪孚林發現也不知道多少目光在關注這裡,隻能無可奈何地苦笑道:“若别人知道李兄您過來,這三樓定有你一個位子,你幹嘛擠到這一樓?”“我隻是來湊個熱鬧的,就連請柬都是請葉小姐幫我弄到的,去三樓幹什麼?”李師爺一邊說一邊聳了聳肩,卻是隻盯着秋楓,直到後者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趕緊主動向旁邊挪了個位子,他卻又吩咐秋楓再往旁邊坐,這才朝一個方向招了招手。汪孚林和程乃軒擡頭望去,就隻見一個胖墩墩的人影也不知道從哪閃了出來,迅速到已經落座的李師爺左手邊坐下了,恰是在金寶和李師爺當中。這一次,汪孚林再也忍不住了,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怎麼帶了他來?”可後者的解釋極其輕描淡寫:“這樣的大場面,帶他來見見世面也好。”汪孚林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感覺到旁邊的程乃軒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他隻能扭過頭去,低聲說道:“一會說話小心些,那位是葉縣尊聘的李師爺,旁邊是葉縣尊家的公子。”程乃軒登時瞠目結舌,良久才對汪孚林豎起了大拇指。你狠,直接把縣尊家兩位重要人物給拐到自己桌上坐着了!這是我拐的麼?汪孚林簡直覺得冤枉極了。見身旁的金寶垂着腦袋不敢看他,他哪裡不知道人恐怕是這便宜兒子給請來的,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就在這時候,隻聽外間傳來了一陣騷亂,緊跟着便是一個響亮的聲音。“歙縣汪老先生來了!”汪孚林立刻循聲望外望去,就隻見一左一右兩個年輕生員扶着一個走路雖還健朗,頭發胡子卻已經白了一多半的老者進來。他起頭聽到那一個汪字,還以為是自家松明山那位南明先生汪道昆,可隻看汪二老爺那正在盛年的樣子,他怎麼都無法想象其長兄老态龍鐘到這樣子,心裡便有些犯嘀咕。這時候,反而是坐在金寶隔壁的李師爺輕輕嘿了一聲。“此汪不是彼汪。這位汪老先生名尚甯,緻仕已經快十五年了,當過雲南布政使,後來在南贛巡撫任上被人彈劾不稱職賦閑回家,他還折騰過起複,現如今這麼多年過去,自然是再不抱那希望了。”秋楓層次低,能認識大多數生員就已經很不容易,這時候李師爺的解說對汪孚林來說,可謂是恰到好處。他還沒功夫去尋思這位甯國府人怎麼認識歙縣鄉宦,随着這位汪老先生在人簇擁下緩步登上樓梯,門口又傳來了一個聲音。“歙縣葉縣尊到!”葉小胖今早正好偷聽到來上課的金寶悄悄對李師爺嘀咕,說是有人打算對汪孚林不利,請其去助陣,因此等金寶提早回去之後,他就軟磨硬泡,求李師爺把自己一塊給捎帶了來。這會兒他正和金寶嘀嘀咕咕評論四座那些人模狗樣的生員,冷不丁聽到一聲葉縣尊到,他這才想起自家老爹是一縣之主,今天這樣的大場合肯定是要來的。此刻,眼見得一個身穿官袍的人影出現在大門口時,他本能地整個人往下頭一滑,竟是滋溜一下就躲桌子下頭了。對于小胖子這樣強烈的反應,汪孚林頓時忍俊不禁,但這會兒沒空笑話小胖子了,一樓生員一塊全體起立恭迎縣尊駕臨,他自然也得站起來。遠遠看去,他就依稀看見葉鈞耀一路走來颔首微笑,從容自若,顯然相對于處理公務,葉縣尊更偏好抛頭露面的公衆場合,對于這樣人多的場合駕輕就熟。由于他這一桌就在樓梯旁邊,須臾葉鈞耀穿過夾道歡迎的生員之後,立刻就和他來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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