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賣屋買屋極是利落。因之前便知道價錢,這個小三進的院子,九十萬錢,說貴不貴,說便宜也不便宜,走的是市價,謝庸不還價,曲公也不因上官是買主而減錢,雙方幹幹脆脆地寫了私契,謝庸便讓曲家奴仆随自己去拿錢,等明日辦了公契,這買賣也便成了。
謝庸要忙這個,崔熠和周祈就不跟着添亂了。兩人出門往西走,去逛西市。
走不幾步,來到鄰宅門前,隻見門旁貼了張紙,上書大字《售屋》,左邊是行書寫的詩,“老屋三十載,石階綠生苔。頂角時漏雨,紙窗風自來。莫嫌屋居陋,桃李灼灼開。索價六十萬,一二略可裁。勸君勿複議,複議亦不賣。蘇州梨花酒,不足二十擡。”格律用典皆不講究,句句宛若口語,一看便是戲題。
崔熠和周祈都笑起來。
崔熠問:“這便是你上回說的那個四門博士的宅子?”
周祈也隻是聽手下人說的,并不曾親來,但想來是的。
“老叟倒是我道中人。買賣東西都用值多少酒衡量。”周祈笑道。蘇州梨花白是名酒,又從江南遠道運來,在京裡每鬥要十五貫錢。酒肆的所謂“一擡”,便是兩鬥,正好三萬。這宅子可不就值二十擡梨花白嗎?
“還道這些教書的老叟都是迂腐的,誰知這般有趣。”崔熠道。
不待周祈說什麼,門吱嘎打開,走出一個老叟:“小子們說什麼,我可聽見了。”
老叟身材矮胖矮胖的,穿件交領寬身灰布夾袍子,頭秃,稀疏的頭發揪在頭頂,臉圓圓的,兩條長眉略往下耷,嘴角卻有笑紋,顯得很是喜興——哪怕此時故意瞪着人。
周祈和崔熠笑着向老叟行禮道歉,稱“小子無知嘴欠,老翁莫要見怪。”
老叟是書齋裡的官,并不認得他們,此時也不問他們身份,隻問周祈:“女娃娃莫非也愛杯中物?”
看老叟有趣,周祈笑道:“算不得很愛,卻有梨花白,在老梨樹下埋了三年了。”
梨花白這酒不隻貴,在京中還不好買,隻幾家大酒肆有,又時常斷貨。其出窖時便已有十五載,再加上這三年,便是十八年的老酒。
四門博士馮公來了興趣,想了想,笑問:“可要買屋?我這屋若賣給有十八年梨花白的,還能再便宜些。”
周祈:“……”
崔熠哈哈大笑。
聽說這馮公與隔壁曲公朋友相得幾十載,時不常歌詩唱和什麼的,并稱“馮曲”,如今又一起至仕、一同返鄉,這脾氣如此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是怎麼“相親相愛”大半輩子的?
對此二公,周祈頗覺有些神奇。
崔熠卻在旁邊撺掇她:“老翁如此說,你就買了吧。你在外面有個窩兒,多方便。免得每次回去晚了,都得住旅社。”
崔熠打蛇很會打七寸:“關鍵,上老謝那兒蹭飯多方便啊。他們家的炖羊肉、蒸鲈魚、八寶鴨子、燒子鵝……”
崔熠說得自己都想買了,“要不是我不好在外面住,哪輪得到你……”崔熠是千傾地裡一根獨苗,其祖母壽康長公主的心頭肉,如何也不能另院别居。
聽崔熠報菜名的時候,周祈就已經動搖了,嘴上卻還要矜持:“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崔熠睜大眼,“以後一塊忙的時候多着呢,你們住得近,我讓人來送信兒都方便些。”
周祈抿抿嘴,看崔熠,希望他還能找到個稍微更像話一點的借口。
崔熠看她,眼中明明白白的“我已經盡力了”。其實吧,就直說為了蹭飯,又怎麼的?那傳奇裡的原六郎還為了吃正宗的手把羊肉,跑到安北都護府住了三年呢。
馮公招呼周祈:“買不買的,進來看看!”又鐵口直斷,“我看你這女娃娃,與這宅子有緣。”
東市算命蔔卦一條街占中間位子的周道長:“……”
這宅子比隔壁曲公的小一些,是個大兩進,也不似隔壁住了一大家子,這裡隻住了馮公老夫婦并三四個奴仆,故而顯得很寬敞。
蕭索也是有些蕭索的。老叟詩裡“醜話說到了前頭”,周祈卻覺得,這屋子遠沒有他說得那麼糟。屋檐上的瓦是有些破了,但補一補也就是了;窗子是有些關不嚴實,也不是大毛病,興慶宮幹支衛駐所的窗戶就沒有不漏風的;至于因為人少懶于打掃,壁陰台階生綠苔——這叫事兒嗎?青苔多麼蒼綠可愛。
周祈又尤其愛這院中幾株桃杏樹,“老翁,這是蟠桃,還是蜜桃?”
“有蟠桃,也有蜜桃,都甜得很。隔壁老曲家院子裡的桃樹就是從這兒移走的,結出來的果子味兒就差一些,大約是水土異也。”馮公有些得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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