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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第1頁)

&ldo;程大哥……&rdo;念喬語聲細如蚊蚋,&ldo;是姐姐拜托你來接我嗎?&rdo;還肯叫程大哥,看來不會拒他于千裡之外,程以哲松口氣,聽她提及念卿卻又心中發澀,隻微微一笑,&ldo;順道路過這裡,來捎你一程。&rdo;念喬擡眸飛快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暈紅的雙頰漾開小小酒窩。坐上車子,程以哲說了些笑話逗她,念喬漸漸回複平素的活潑,神态也自在起來。到了路口,見程以哲将車轉向報館方向,念喬忙道:&ldo;我們家往左邊。&rdo;程以哲詫異,&ldo;今天不去上課嗎?&rdo;念喬睜大眼睛,一雙妙目黑白分明,&ldo;咦,姐姐沒告訴過你,逢禮拜四老師都不上課的。&rdo;&ldo;呃,看我這記性,一時忘了。&rdo;程以哲忙打哈哈蒙混過去,&ldo;那直接送你回家嗎?&rdo;念喬一點未在意,脫口将地址告訴他,還順口抱怨起聲樂老師的嚴厲,卻不知程以哲心中暗自急跳,且喜且憂。自從念卿當面回絕他之後,一直視他如路人,不假半分辭色。他心中疑慮卻是更甚,思來想去,隻好從念喬這裡打探。原本未曾指望這小姑娘能知道多少事,卻不料歪打正着,念喬對他毫無戒心,竟肯讓他送抵家門。天可憐見,他試探過多少遍,念卿也不肯透露住址,報館資料科處雖也查得到,他卻不敢貿然侵犯她隐私。大緻知道她住在某一帶,也暗暗在附近徘徊過多次,卻始終不曾接近。程以哲無聲苦笑,想起昨日大醉,夏杭生罵他賤……世間那樣多女子,為何獨獨戀上不愛他的那一個;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偏偏又怕她,唯恐惹她一絲不快,如今連話也不能同她說……這兩日,念卿待他已至冰點,日日相對,卻視而不見。今天硬着頭皮來找念喬,若再趁勢登門,她會不會加倍地深惡痛絕……程以哲一面開車,一面心中掙紮,也不知念喬唧唧喳喳說了些什麼,直到她急急大叫一聲,&ldo;到了到了!&rdo;原來她住在這裡,程以哲跟在念喬身後,身不由己踏進一條僻靜老巷,兩側都是破敗的老房子,牆上給煙火熏出斑駁印痕,竹竿子橫七豎八晾滿衣服,萬國旗般飄動。已是黃昏時分,巷子裡飄來陣陣炊煙,帶着嗆人的煤煙氣……底層黑洞洞的門樓也砌了門窗住進人家,不知誰家主婦cao着聽不懂的外地方言在罵孩子,兩個半大孩子舞着彩紙糊就的大刀追打過去。天光昏暗,過道裡唯一的路燈還未亮,程以哲低頭仔細看路,留心着高低不平的路面。念喬在前頭走得極輕快,兀自笑道:&ldo;姐姐說過了年再換一處房子,離學校近些,不用老遠地來去。&rdo;程以哲忍不住脫口道:&ldo;你們一直就住這裡?&rdo;&ldo;沒有啊,以前住孤兒院宿舍。&rdo;念喬随口笑道。程以哲聽說過一些零星故事,知道她們父母雙亡,姐妹失散多年,念喬是念卿從孤兒院找回來的……他沉默下去,不知該說什麼,隻覺心裡堵得難受。&ldo;這裡上樓。&rdo;念喬走進一戶門洞,回頭招呼他,&ldo;樓梯有些暗,當心哦。&rdo;木樓梯吱嘎作響,一路盤旋到三樓窄小的閣樓前。程以哲要微微低一點頭,才不會觸到積滿油灰的屋梁。念喬開了門,側身望着他,笑容熱情明亮,&ldo;程大哥,進來坐坐吧。&rdo;程以哲猶豫了一刻,步入屋裡,迎面是一大片燦燦的綠,印花向日葵的布窗簾外,是連綿的灰瓦屋頂,一眼可以望見遠處教堂的尖頂,刷得雪白的窗台上放了小小一盆蘭糙,兩隻鴿子在屋頂傻乎乎地散步。小小的房中,處處簡陋,卻處處整齊,透出細緻溫暖。&ldo;怎麼樣?還不錯吧。&rdo;念喬歪着頭欣賞他訝然的表情,&ldo;我和姐姐一起布置的。&rdo;&ldo;好,真好。&rdo;程以哲由衷贊歎。念喬一笑,眼眸清亮坦然,&ldo;以後會更好的,等我畢業就和姐姐一起掙錢,我們會更好。&rdo;面對生活的艱辛,十六歲的女孩子眼眸裡閃動着不屬于她這年紀的擔當和樂觀。程以哲第一次覺得,他真真看低了這小姑娘。&ldo;姐姐說過了年搬到好點的地方住,我卻覺得這裡很好,房租又便宜。&rdo;念喬學着洋人的樣子聳肩攤手,辮子在肩上甩動,笑眸彎彎。那明亮笑容卻晃得程以哲眼睛發澀,張了口不知說什麼好,目光無意識落到桌上,看見一本英文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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