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說了夢話,說我對不起他們,說我不想砍掉他們的腦袋,你分明是聽到了的,可第二日我問你,你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喬麗......真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還有這一次,若是我無故失蹤,以他執拗的個性,定會将城裡城外翻個底朝天,說不定還會一路追到薪犁......我不能冒險,所以今晚,必須有一個人留在這裡。”
喬麗已經不會說話了,她看到有什麼東西寒光一閃,下一刻,已經被一枚鋒利的匕首割斷了喉嚨。
“還有她的眼睛,我挖去了她的眼睛,将新娘的衣服穿到她的身上,偷梁換柱後便去打開了将軍墓,找到那劑靈藥。為防他們二人猜出我的動機,我在事成後又将鑰匙放回原位,這才與其他人一起返回薪犁。”
“隻是喬麗,再也回不去了。”
塔及說着聲音軟了下來,就在“神醫”以為她要哭出來的時候,她卻一甩複雜的發辮,眼角堆滿寒光,笑道,“我不後悔,你們中原常說,人如蝼蟻,如草芥,除了那些個天之驕子,王孫貴胄,都免不了被蹂躏和踩踏,既然命運從出生的那一刻已經注定,結局不過的早一天晚一天到來罷了,那麼死在我手裡和他人手裡又有什麼分别呢?”
“可是......可是你卻......每年都......都來祭奠喬麗......”“神醫”輕輕一笑,假胡子掉了半邊。
“這你也知道?”塔及公主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兩盞螢火。
神醫沒有回答,因為屋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人踏過門檻,身體擋住外面的月光,他抱臂看向她,“我不僅知道你每年都要來宜甯祭奠喬麗,我還知道你費盡心機取回去的‘靈藥’并沒有用,多亮服了那味藥後,病情還是未見好轉,這麼多年,都是靠你在民間四處搜尋來的偏方維系着生命。”
塔及公主簇緊眉頭看他,目光落在他腰間,那精緻的金嵌珍珠寶石帶扣和挂在上面的翠镂雕葫蘆紋佩上。
“我還知道,你失貞的事情還是被呼揭猜到了,但他顧念父女之情沒有殺你,而是将你趕出皇宮,囚在一處偏遠的莊子裡。所以這麼多年,你才可以在薪犁和大燕之間來往自由,而不是再像以前那般,需要費盡心力謀劃,才能逃出守衛森嚴的宮牆。”
塔及公主昂首,眼睛微眯起,想看清那背對月光之人的面目,可卻隻看到他臉上一抹隐隐的笑意,“你是誰?為何會知道這麼多關于我的秘密?這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未婚妻,我自然是要打探清楚她經曆中所有的細枝末節,否則,有朝一日當了冤大頭,就像那嚴峰一般,我可找誰說理去?”
他垂頭淺笑,旋即将身後的屋門掩上,沖一旁肅立的“神醫”點了一下頭,屋中便刹那被燭光盈滿。
“你是......你是景王劉長秧。”塔及看着面前長身玉立的男子,口中不自覺發出一聲驚呼。
“我是,”景王殿下如實回答,又一笑道,“薪犁嫁娶的風俗和大燕一樣,新娘子在成親之日,才能第一次見到郎君真容,不想,公主卻是個不拘凡俗之人。”
塔及擡起眼角,輕哂道,“何止,景王殿下怕是不知,當我父王得知我失貞之後,大罵我是娼妓,說我丢盡了薪犁皇族的臉面,”她鼻中一哼,“殿下若是娶了我這樣一個女子,難道不怕傷及大燕的顔面嗎?我不僅早沒了貞操,甚至,我還愛上了一個内侍,此生此世,我這顆心和我這個人,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屬于殿下。”
劉長秧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在聽到面前的女子無絲毫愧色自稱娼妓的時候,他看了已經卸掉僞裝的尉遲青一眼,“把解藥喂公主服下。”
尉遲青吃了一驚,卻沒有多問,隻摸出兩粒藥丸塞進塔及嘴裡,可眼睛卻仍然盯在她的身上,一手抓緊劍柄,小心提防。
“公主就這麼怕嫁給我?”劉長秧在一張軟塌上坐好,思忖一會兒後,方道出這麼一句話來。
塔及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心中已知神醫是假,不免心灰起來,冷笑一聲道,“你們中原人不是常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多亮在你們心裡或許隻是個身子殘破之人,連男人都算不得,可是在我這裡,他卻是最珍貴的寶物,莫說你景王殿下,就是用這皇天後土來換,我都不會将他讓出去的。”
第120章眼睛
說完,又是冷冷一笑,“殿下自然是不會懂的,兒女私情于你們這些人而言,不過是權力争鬥中的調味劑,有了,自然錦上添花,沒有了,也不過是供你們午夜夢回時,偶爾傷春悲秋一番罷了。”
“可多亮于我,卻比生命還重要,我可以為了他,做盡我能做之事,哪怕是将靈魂和肉體全部奉出,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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