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他睡不着覺,一直支持到一兩點鐘的時候重新起來點了蠟燭寫日記。這日記他荒廢已久了。他把她當做自己的情人,将心底裡所要說的話一句一句寫上去好比和她當面談着的一般。他又走到窗前去。外面月色很佳,天空像藍緞子似的深深垂着,八分圓的皓月挂在西邊,銀光遍灑在高高矮矮的房子上以及馬路上,不大冷的微風在暗地裡悄悄地吹着,吹到人的身上像鬼的手摸着似的。他注目在一根電線木杆的附近,仿佛她還立在那裡。再看看月亮,月亮也變成了她的面孔,有一絲輕雲漸漸地移過來蓋沒了她的面孔,她的光稀微地透過那絲雲射出來,他想象她正披着輕紗,像新婦披着輕紗的一樣。他把手舉起來如同将要去擁抱她的一般。沒有多少時候月亮又明亮了,他也有點疲乏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就有些眼淚潤濕着他的睫毛,他回到床上去哭了。
但是對方面的她自從那一次朝他笑了一笑之後就再沒有朝他笑過。她非但好像忘懷了那天早上的一段趣劇,并且好像不認得他。君達為的想引起她對于自己的注意,遇見她的時候常特地大着膽子從她的面前走過去,但她的視線永遠不來射在他身上,猶如她的前面飛過一個蚊子毫不足以驚動她似的。
第40章未亡人(8)
八
小姑母已經放棄了一切被她往日去遊樂的地方,她再不願意做詩再不願意畫畫,也不願意到校長太太那裡去,也不到君達家裡去,她的态度變得莊重起來,許多人全說她不及往日可愛了。至于那陳媽,簡直有點怕見她。
有一天是放了春假的一天,學生們大概都出去踏青,宿舍裡幾乎剩下她一個人。從午飯時候起,她的力氣差不多向看不見的地方消散了。軟洋洋地躺在那張藤椅上,就睡了過去,不到一點鐘光景她又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在那半醒的狀态中她的手無意觸着毯子上的柔軟的絨毛,她全身的筋肉就不知不覺地軟綿綿地酥麻。房子裡的空氣暗暗地在流動,别一個房間裡有人在奏着鋼琴,琴聲像深山中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散布在各處。她呆呆地聽了一會,又聽見叽叽喳喳的清脆的小聲音。她偏過頭去看看原來窗檻上有兩隻小麻雀在互相叫喚。她慢慢地立了起來,到鏡子前面去撩了一撩頭發,就走到花園裡去。
時間怕有三點鐘光景了。半偏的太陽隻照着半個園子。兩三條小路微塵不揚地躺在那裡。樹木都不動,像醉後的人貪眠的一般。各種雜花點綴在各處受着些微風略略地點一點頭。她揀一條清潔的石凳坐了下去。凝視着一根小草,那小草上正有一隻不知名的蟲正在爬走。她的一點靈魂仿佛飛到那小斑蟲的頭上,她感到了的生命也如同這小東西一樣渺小而不能叫人注意……
有一種碎草的聲音驚覺了她。她向左邊看去,方始看見君達正在幾株盛茂的冬青樹底下小步走着,很有些憂愁的神氣。她想道:“他也遇見什麼事了吧?”便輕輕地喊将起來:
“君達!你怎麼不到這裡來呢?你好幾天不到我這邊來了。”
君達也方始知道她坐在這裡,他有點吃驚,慢慢走來帶着一副害羞的面孔。
“你這兩天怎麼過去的呀?我很想你陪我到什麼地方去走走呢。”這一個這樣說。
“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清靜些的地方簡直沒有。”那一個這樣回答。他的心裡轉着一個和這句話毫無關系的念頭道:“請她介紹吧。”但是他說不出口。
于是小姑母很想和他來談一會天,像年假中天天談着天的時候一樣。但是她那談天的才能也失去了,她近來倒反好像和君達生疏了一些,有許多話不容易從她的嘴裡傳到他的耳朵裡去。
這一位年輕的人也對于她減少了一點感情,在這時候他以為多說一句話不如少說一句話。
于是他們說不上幾句話就分開了。
她回到房裡的時候,外面已經在搖吃晚飯的鈴,她不想吃飯,讨嫌這個鈴聲。鈴聲到處搖了一遍,空氣受了一次震動之後又重歸靜穆。她忽然聽見窗外面有悄悄的私語聲音。她輕輕地走到窗口來看,剛才那半園太陽已經移到屋頂上去了,樹木顯得蒼翠而陰郁。園裡一個人也沒有。但是那種聲音卻是從牆腳邊發出來的。于是她看見底下有一個男學生和一個女學生站在那裡,他們把頭頂朝着她,看不出面孔,但是仿佛有點像張慧民和靈珊的樣子。
“……我真愛得你厲害!”那男的低低說着。
“……”女的聲音聽不清楚。
“那麼怎樣才妥當呢?”男的顫顫巍巍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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