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君颠颠手中的錢袋,問:“這袋錢不夠買你的草鞋?”
那少年舉起一雙鞋,答:“五文…”
然後朝着地上一劃拉,道:“五十八…雙…三….兩…十五文…去零!三兩…”
又指着赤龍君的錢袋道:“十…五…兩!多…了!”
赤龍君較起了勁,又把錢袋扔回去道:“全買了,多的錢預定,過兩天我來拿鞋。”
那少年又笑,赤龍君指着他的臉道:“收住,别笑!”
少年道:“欠…二百…四十…雙…半月!”
“好,蘆傻子,成交!”
那少年收起錢袋,毫不顧忌的把臉笑成了極其難看的一團。赤龍君轉身就走,明震跟上,那少年将地上的鞋用草繩收起,搭在肩上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明震拉了拉赤龍君的衣角,赤龍君回頭一看,蘆傻子還背着鞋跛着一條腿,很吃力的跟着他們,就問道:“你做什麼?”
“送…鞋!”
“你往哪送啊?”
“你…家!”
“我家不在此城,我住客棧!”
“那…客棧!”
“停,我此次騎馬來的,下次駕車來,再取鞋。”
蘆傻子愣在原地,想了想把身上的鞋放到地上,從懷中取出錢袋,從中摸出一塊碎銀,道:“定金…半月後…”
赤龍君見那蘆傻子說話實在是費勁,也不接那錢袋,吩咐明震道:“給他送回家,連錢帶鞋!”說完,轉身走了。
明震将蘆傻子舉在胸前的錢袋塞回他懷裡,道:“小兄弟你也别為難我,我師父說了,讓我送你回家,連錢帶鞋!”說着扛起地上的兩串草鞋,那蘆傻子執拗的從明震的肩上卸下來一串,又扛到自己肩上,臉上扭曲着,一邊比劃,一邊含含糊糊的說着:“家…家…”領着明震往城外走去。
走得天都黑了,終于來到一處茅草小院,蘆傻子進了院子,非拉着明震進屋,一位婦人迎出來,一見明震,忙鞠躬施禮。
蘆傻子道:“娘!大戶…大戶買鞋!”說着将懷中的錢袋取出交到那婦人手中。
那婦人往錢袋子一看,驚道:“平兒,怎麼這麼多錢?”
蘆傻子一邊從鍋裡端出幾個地瓜,一邊費力答道:“賣鞋…娘…娘…我比…比狗強!”
“傻孩子!”那婦人很心疼的揉揉蘆傻子的頭,接過地瓜盤放到桌上,道:“又一天沒吃飯!鍋裡還給你熱着菜呢!”
蘆傻子遞了一個地瓜給明震,明震擺擺手道:“不早了,我得回去跟師父複命!”
那婦人送明震出門,明震知道赤龍君就是送錢給這蘆傻子,并不會真的再來取鞋,就想着跟蘆傻子他娘交代一下,免得他這半個月日日編鞋辛苦。
到了門口,明震道:“這位嬸嬸,我師父是看這孩子…”
那婦人遞回錢袋,道:“我知道,你師父和你都是好心人,謝謝你們!這錢…”
明震道:“嬸嬸,你收下吧,我師父給的,我要是帶回去會挨鞭子…”見那婦人面色驚訝,明震又笑着安慰,“我師父是好人!隻想幫幫平兒,錢你安心收着就行,也跟他說不用繼續做我們訂的鞋,我們不會回來取的。”
那蘆傻子娘聽完居然急的摸起眼淚,道:“我教這孩子要靠自己的本事活着,不靠别人的施舍!若我收了這錢,沒法跟孩子交代。若你不好回去複命,我随你一起去,這錢我親自還給你的師父!”
明震沒想到本來是赤龍君一時心善,這錢卻送的如此艱難。
正說話間,那蘆傻子已經匆匆的吃完了飯,坐到了院子裡,又開始編蘆花鞋,嘴裡高興的說着:“娘…娘…平兒…編鞋…半月...二百四十雙!”
明震突然道:“嬸嬸,平兒算賬很快!而且這錢袋,他一颠就知道多少錢!”
平兒娘聽到明震誇平兒,臉上又是驕傲又有心酸,指着身後的小草房說:“為了有這麼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和平兒一起砍柴、舂米、賣鞋,一點點攢錢。他天天算計每天掙多少,存多少,還差多少,那存好的銀子,他天天晚上睡前都要撫弄半天,從一兩二兩一直到五十兩,我們存了七八年,他算了七八年,錢也摸了七八年…”
明震道:“這孩子其實很聰明!”
平兒娘道:“是!隻是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話說不利索,那腿也跛了一條,但人不傻,就是有些執拗…”
明震道:“這錢給平兒做本錢,算我師父的入股,做什麼我們不管,賠了就不要了,要是掙了錢,記得存一半給我師父!”
平兒娘又驚又喜,手握錢袋,就跪了下去,道:“多謝!那我平兒有了這本錢,可是不用再這麼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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