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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會兒顧嫣然也根本沒心思去琢磨别的。她幾乎是一天水米不沾牙，頭上還戴着沉重的鳳冠在轎子裡颠了半日，這會兒，她隻想有個地方能讓她趕緊把這重東西摘下來。可惜這願望不能馬上達成。她被引進了一間屋子，然後在床上坐了下來。屋子裡人很多，女子的脂粉香薰得她有些難受。好歹聽見喜娘喊了一聲：&ldo;新郎官揭蓋頭喽‐‐&rdo;屋子裡一下靜了下來，顧嫣然自己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筆直地坐着，睜大了眼睛。一杆染紅的喜秤從蓋頭下面伸進來，輕輕一挑，顧嫣然眼前頓時亮了。她一擡眼，就看見了一張幾乎是完全陌生的臉。四年過去，周鴻已經完全不是當初那個滿臉戾氣的少年人了，他比當初高了一大截子，面容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嫩，邊關的風霜又染上了幾分淩厲，跟顧嫣然記憶裡的那個人已經十分不同了。&ldo;喲‐‐新娘子挺俊的哪，瞧咱們新郎官看得都挪不開眼了。&rdo;高聲大氣的一嗓子，打破了屋裡的安靜，顧嫣然才突然意識到她竟跟周鴻對視了好一會兒，趕緊低下頭，臉上卻不能自抑地紅了。&ldo;新娘子還不是看新郎官看得也目不轉睛？&rdo;又有人笑着打趣，顧嫣然的臉就更燙了。&ldo;哎，新郎官愣着做什麼呢？還不快坐下，好讓人撒帳，喝合卺酒啊。&rdo;又一個輕柔的女聲含笑解圍。顧嫣然悄悄用眼角餘光看過去，見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穿着玫瑰紫的鑲毛邊長褙子，容長臉兒，笑容溫柔，隻是眉梢眼角仿佛總帶點兒散不開的愁意。不算什麼美人，卻教人看了便生親近之心。&ldo;那是三嬸娘。&rdo;耳邊傳來的聲音把顧嫣然吓了一跳，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是周鴻。他已經坐到了床上，喜娘将兩人的鬓發各剪下一束來，用紅線綁在一起，意為結發夫妻。而後便有人拿了花生蓮子桂圓栗子來，唱着吉祥詞兒往兩人身上灑來。那蓮子栗子都是硬的，打在身上還罷了，有幾顆落在臉上卻有些疼了。顧嫣然下意識地躲了躲，随即周鴻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擋了擋，最後的幾顆栗子便打在他手上，滾落到地上去了。&ldo;哎喲，新郎官心疼了，哈哈哈。&rdo;那高聲大氣的女聲又響了起來，顧嫣然循聲看過去，卻是個四方大臉的婦人，身上的衣裳料子明顯比别人差些，且上紅下綠，瞧着好像一株辣椒。倒是她身邊坐着的女孩兒打扮略強些，至少桃紅底繡白色梅花的襖子配石榴紅的裙子還不算太紮眼。周鴻低了低頭：&ldo;那是王家舅母。&rdo;原來這位就是王大太太……顧嫣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王大太太旁邊的婦人便推了她一把，笑道：&ldo;瞧，外甥女兒看你呢。&rdo;這就是剛才跟着王大太太打趣她的那個聲音，身上也是紅紅綠綠的，跟王大太太一個路數。顧嫣然實在想不出她會是誰，下意識地稍稍側頭又看了看周鴻。看了一眼之後她才發覺她這樣仿佛是有點‐‐太過熟稔了？頓時臉又開始發燙。&ldo;那是‐‐&rdo;周鴻也頓了頓，聲音裡有幾分無奈，&ldo;舅母的娘家嫂子，姓張。&rdo;喜娘端上了合卺酒，兩個小小的玉杯，杯足用紅線拴在一起。顧嫣然微微紅着臉把酒杯放到唇邊，忽然聽見王大太太身邊的姑娘問了一句：&ldo;娘，不圓房也喝這個酒嗎？&rdo;屋子裡的說笑聲一下子就停了，顧嫣然幾乎要把剛喝進口中的酒噴出來。偏偏王大太太還扯着大嗓門道：&ldo;當然了，這酒是一定要喝的，圓不圓房都要喝。&rdo;周三太太用力咳嗽了一聲，不滿地看了一眼王大太太，便稍稍擡高了聲音：&ldo;喝了合卺酒，新郎官該到前頭席上去敬酒了。我們也該去前頭了，讓新娘子也自個兒松散松散。&rdo;顧嫣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周三太太對她笑了笑，親自上去拉了王大太太出去了。周鴻也跟着站起來，幹咳了一聲，跺了跺腳，才趁着喜娘不注意的時候輕聲地說：&ldo;你把頭上的東西摘了，一會兒我叫知暖給你送飯過來。&rdo;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全程連看都沒看顧嫣然一眼，但不知是不是被屋裡的紅燭映照的，顧嫣然覺得他耳朵邊上，仿佛有一抹紅……等屋子裡的人都走光了，顧嫣然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幾乎是有氣無力地叫丹青和石綠：&ldo;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幫我把衣裳換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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