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最大的,十三吧。&rdo;連長說着,手下不輕的拍了一下身邊一個男孩兒的頭,&ldo;是你吧鐵娃,十三?&rdo;那鐵娃被拍的腦袋歪了歪,卻沒說話,隻是點點頭,悶頭往前走。軍隊裡上級如此粗魯對待下級已經成了常見的事,甚至說相比之下這個連長堪稱溫和,黎嘉駿雖然看着有點不爽,可還是忍了過去。&ldo;讓這些孩子來打仗,未免有點……&rdo;康先生終究說出了心裡話。&ldo;這咱能不知道?放心,這兒是二線,打不起來,就是讓他們來練練,見見血,這不,眼看一線守不住了,長官立馬派人把人換下來讓他們回去……娃子還小,早點練起來,以後都是好手。&rdo;說罷,他又随手拍了下路過身邊的小孩兒,那小孩兒一個趔趄,低着頭龇牙咧嘴了一會兒,躲開了點。剛才鐵娃挨打黎嘉駿不忍心,此時卻想笑了,真是誰路過這連長誰倒黴……一行人沉默的順着山溝一路走,大家都用腳,黎嘉駿也不好騎着驢,穿着墊了軟鞋墊的皮鞋還走得腳底發硬,那群穿着草鞋的孩子不知道是怎麼走過來的,好幾個腳上紅紅紫紫的不知道是淤青還是傷口,看他們一臉麻木的樣子,她隻覺得這一路走得無比氣悶。很快,山路拐彎了,隊伍很自然的順着拐過這個山腳,前頭隊伍剛轉完,忽然聽到砰砰兩聲,剛走到前面領頭的連長竟然舉着槍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後面怔愣的孩子們,滿是血的嘴巴裡噴出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ldo;殺!&rdo;與此同時,另一頭也傳來一聲号令,一群日本兵忽然沖過來,對着拐角這一頭的孩子兵迎面就是一輪掃射!站在前面發愣的娃娃像被收割的草一樣倒下,甚至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可就在後面的孩子還手足無措的時候,那個鐵娃卻朝後踉跄了兩步,忽然嗷的大吼一聲,拔出刺刀就撲了過去,傷口流出的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血線,他撲到最近的一個日本兵身上,卻再沒了下一步動作的力氣,那個日本兵反應極快的拔出了刺刀,正好紮穿了鐵娃!這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可黎嘉駿卻覺得這一刻太漫長了,她的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被放緩到極緻,以至于她掏槍的動作都快不起來!就在她掏出自己的守槍的那一刻,慢動作突然解除了!耳邊是後頭的副連長用一口濃郁的陝西話大吼:&ldo;愣啥!上刺刀!殺啊!&rdo;而彼時,對面的日軍也上好了刺刀,隻等長官一聲令下,就過來收割了這群比他們還矮的中國士兵!孩子們終于反應過來了,他們飛快的上了刺刀,表情冷靜、像行軍一樣麻木。雙方離得太近了,狹路相逢,竟然直接就拼刺刀了!轉眼,孩子們竟然真的沖上去了!他們啊啊啊的叫着,還未到變聲期的嗓音稚嫩尖利,與日軍的吼聲清清楚楚的分離開來,連每一聲慘叫都充滿辨識度,他們人小力弱,三個都不一定打得過一個!可就是他們那小個子,卻一個都沒有退,一步都沒有退!黎嘉駿也拿出了自己的軍刀,她就是在平型關,也都是躲在戰壕裡,在别人拼刺刀的時候,憑着本能逃生和補刀,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和一群孩子與一群日軍狹路相逢!她沒法再躲了,她也沒臉躲,這不再是一群男人頂在前面,女人心安理得自保的前線,和她一起戰鬥的,是一群還沒她高沒她壯的孩子,她才是那個應該保護他們的大人!場面一片混亂,孩子們受訓時間并不長,全憑一口子在苦難中摸爬滾打出的悍氣與日軍厮殺,他們用牙,用石頭,抱腰,抱大腿,無所不用其極,好幾個身上紮了刺刀,卻恍若未覺,在血雨腥風中踉踉跄跄的尋找下一個對手,有些孩子打架經驗豐富,人未到先上一把沙子,有些仗着個子矮,各種踢腿撩陰攻下三路……在如此不利情況下,局面竟然沒有如預想那般被瞬間團滅,而是僵持起來甚至略占上風!黎嘉駿本就踏實的跟着大哥二哥學了一段時間刀術,主攻的就是怎麼自保反殺,不打的時候她見這場面會緊張害怕,可真等打起來了,她瞬間就鎮定了,那感覺就和在齊齊哈爾抹日本兵脖子一樣,平靜到心跳都是平和的,切菜都沒那麼冷靜。康先生雖是戰地記者,可他卻已經人過中年,饒是精力充沛,也已經過了戰鬥的年紀,他自己也有一把刺刀,就握在手裡,本擔憂的看向黎嘉駿,卻正好看到她和一個小孩配合着紮穿一個日軍的咽喉。副連長沒一會兒就戰死了,對面的軍官卻還好好的,但這場戰鬥本就狹路相逢,戰鬥目标就是不死不休,沒有長官的孩子們毫無所覺,與敵人開始近乎于同歸于盡的厮殺,就連黎嘉駿都已經腦子一片空白,隻剩下單純的生存下去的信念。她累得雙手不斷抖動,雙腿發軟,隻能彎着腰站着,喘息間口鼻中全是血腥和風沙,敵人竟然一個個少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和她配合的孩子也倒在了地上,模糊間她看到了前面有一個日本兵和一個孩子厮打着滾了過來,兩人都沒了武器,孩子已經被掐得翻了白眼,他不停掙紮着,口鼻中冒着血花,她聽到自己的呼吸又綿長了起來,提着刺刀,硬撐着挪了過去,一刀紮進那日軍的脖子……可她再沒力氣拔刀了,周圍越來越安靜,她甚至感到一陣帶着血味的風吹拂到了臉上,在擁擠的壕溝中,那麼多人厮殺,怎麼會有風……也好,好歹有口新鮮空氣。這麼想着,她再沒力氣站立,握着刀柄就跪了下來,環視四周,狹窄的山溝裡,滿是交疊的屍體,一眼看去,竟然沒看到活人,她此刻的思維極其遲鈍,如此煉獄一樣的場景,看到她眼裡竟然毫無震動,隻剩下鮮紅的一片,像是血滴進了眼睛裡。底下的孩子緩了一會兒,推開日軍的屍體,她便順勢倒在了那屍體上,軟得像個屍體。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聽到一聲嘶啞的大吼,剛站起身的孩子似乎動了一動,随後身上一重,緊接着一個尖利的東西紮進了她的後腰,她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終于活活作死了……這是她最後的想法。南京故人黎嘉駿覺得自己做了好幾個很漫長的夢。半夢半醒之間,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火燒火燎之中,想輾轉反側,卻處處疼痛難忍,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反複出現在她的手中,她抓住了就不願意放,有人想拿開,她就張嘴哭,可她死活睜不開眼,一切就好像是在黑暗和血液裡進行的,這又讓她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夢。等她終于掙紮着睜開沉重的眼皮時,她怔怔的望着天花闆,隻覺得心力交瘁,好像劫後餘生一般,緩了許久都沒回神。&ldo;哎喲,這是醒了!&rdo;一個女聲驟閃即逝,随着一陣噔噔蹬腳步聲跑遠。雪白的天花闆,柔軟的床,閉眼前還是黃土硝煙和鮮血,再睜眼就是這樣的場景,黎嘉駿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反差太大了,一點都不萌!&ldo;林醫生你看,她醒了……哎呀這是怎麼了?&rdo;一張年輕的臉占據了視線,這是個圓臉的女孩兒,她戴着護士帽,梳着兩支小麻花辮,表情擔憂。林醫生是個中年醫生,有點胖,帶着一股儒雅的風度,他湊過來,直接扒了下黎嘉駿的眼皮,想看瞳孔,黎嘉駿頭呼的一閃,小護士啊了一聲,他倒不意外,點點頭:&ldo;就是沒反應過來,黎小姐,感覺怎麼樣?&rdo;黎嘉駿抿了抿幹澀的唇,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忽然感覺下身一股熱流湧出,意識到是什麼情況,有些發窘,望向林醫生:&ldo;我在……哪&rdo;&ldo;你先休息,阿芬,給病人吃藥。&rdo;&ldo;我在哪?&rdo;黎嘉駿又問了一遍,&ldo;其他人呢?&rdo;她的聲音嘶啞的可怕,為防等會兒喝了水就沒這麼恐怖的音效,她拼着力氣加了個問題。林醫生果然歎了口氣,回答:&ldo;你在南京,你現在安全了,不要擔心。&rdo;……什麼?!南京!黎嘉駿一口氣沒上來:&ldo;可我明明……明明……&rdo;&ldo;我知道,你之前在山西……這樣吧,我跟你說我知道的,你乖乖吃藥養傷,怎麼樣?&rdo;林醫生幹脆拉了一張凳子坐在一邊。黎嘉駿點點頭,死死的盯着林醫生。&ldo;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是國府的軍事參謀在從前線指揮部回太原的途中發現的你,聽說當時以為全死光了,你刺死了一個日本兵,但你和你背上的小孩一道被另一把刺刀給紮穿了……&rdo;林醫生頓了頓,深深的吸了口氣,&ldo;因為那個小孩擋着,你并沒有受到緻命傷……他們也隻是不抱希望的看看,發現你竟然還有氣兒,确認你的身份後,就趕緊着把你帶到太原,又坐飛機帶到了南京……救你的人去工作了,肯定會來看你的。&rdo;黎嘉駿聽得恍恍惚惚的,她感覺自己似乎提取了什麼信息,讓她心裡有什麼東西吹氣一般脹起來,壓得她眼前發黑,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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