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定州關雨霂多家奔走,借以葉家孤女之名,總歸是湊齊了一套班底。勸一大幫子人背井離本非易事,因撫州偏僻,更難上加難,落旁人眼裡,算是堕落了。她一個女兒家,成天在外抛頭露面,比不得男人來得方便,哪不是處處受挫,可關筱秋不知怎地,竟覺得夫人這精氣神,比往日在京城裡要勝上幾分。小丫頭心思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曉得夫人好,便是好。其實就連她明決的夫人也說不大明白。頭幾次碰壁了,奚落了,也可就此作罷,究竟是為何要忙心忙力到如今?她覺察自己不似往昔明鏡如水。前些年郁結,皆是因家道中落,父母不存,所愛之人不得罷了。細想所剩時日,不過春秋,待到來年草初綠,拜辭方家,自可另尋歸處。
可歸處為何?
要嫁與何人,依附而行嗎?且不說當下斷無此人,這安居一隅,不問世事的日子,可再也拴不住她了。打自關家門庭落寞那日,這個閨中小姐躍出囚禁的天空四隅。山川秀美,廟宇靈幽,商船新奇,萬國風情各異,讀不當讀之書,愛存于虛幻之人。天地闊達,雲濤浩渺,肆意而行豈不美哉?她竟有幾分羨慕起方緻遠來。這人心有因,必行事,不達不罷休,斷沒有什麼清明與方寸。當日還笑稱她胡鬧,一時想來或許在南梁年歲,女子,惟當有胡鬧才能活出個自在模樣。
惟記撫州城樓之頂,四下晦暗,而她的眼裡卻是另一個天地,星海灼灼,甚為耀眼。自己心中有怯,目光不敢相迎,設想本也曾是光,不過淹于深閨罷了。到如今,萬事皆遲,什麼豪情念想,什麼少年意氣,早就尋不着蹤迹。隻曉得看好案蒙塵,月明多雲,不忍,要化作風,降為雨。至少在那人身旁,至少此時此刻,她不是什麼書香門第的閨秀,深宅大院的夫人,她是她自己,也僅是她自己。關雨霂惘然而思,幾近歎息,正值筱秋匆忙而來,說,「夫人,這幾日沒有書信,信使來問,說大人甚是挂記。」
對啊,還有這事。
筱秋為她設下筆墨,伺候一旁,關雨霂不習慣。往日都是筱秋睡了,她自己挑一盞紅橘紙燈。如今筱秋一臉好奇,守在一旁,默不作聲,自顧聰明地拿眼睛瞟人。自己……不知該如何下筆了。是該怎個稱謂,夫君?緻遠?她在那一刻愣住了,一時想不通二人的關系,也說不出方緻遠那日相送,心間沒着落的滋味,城門之外,她求她頭也不回地就轉身而去,斷不要那些訴語與衷腸。若她是個男兒便好了,便沒有這些不着邊際的愁愫,可她又偏偏是個女兒。可女兒,這女兒……
關雨霂心頭一松,微一擡手,筆尖一滴墨落在信紙上。關筱秋莫名會意,說:「夫人你自己來,我不瞅着你了。」話罷,面微紅地跑遠了。這哪跟哪?被筱秋一鬧,她也是愣了,又見信使久侯,更無心思,就草草交代了。就說事情已有眉目,定當年前趕回。
方緻遠拿到信,松了一口氣,你說怎地,多些年前,關雨霂在撫州,心心念念尋尋覓覓的是她,好些年後,一切竟又反了過來。回信,道:「天寒,穿狐白袍」。
第48章章四十六
待諸事安排妥當,關雨霂書信一封,說是即日出發,路途遙遠,人數衆多,況兼風雪不定,日程難算,故不必等候。不如她所料,行至半路,遇雪,簌簌不停。
撫州城樓之上,方緻遠空等了一日。天氣陡寒,書信難達,歸期不定乃是常事,卻也不知怎的挨不着邊地心急。方緻遠不肯離去,就連處理公務這等事都要挪到城樓上來。城中百姓不明,隻見着一群人拿着文書上上下下,踏雪濕鞋,好不熱鬧。後來有好事者打聽得知,是夫人要從定州回來了,衆人皆笑,一時傳為巷角佳話。是日清晨,方緻遠朦胧睡意,踢了踢腳,覺得有幾分寒冷。昨夜炭盆滅了,守衛亦不會做伺候人的事,不曾來添,她隻好把衣服裹得更緊些。此時正聽來報,說遠處有一行人往城門來,瞧着架勢和信中所描述的相差無幾,當是夫人沒錯。方緻遠以手遮面,一個哆嗦就醒透了,不及收拾,扶好衣帽,快步下樓。
路上關筱秋心急不怕冷,掀起厚重的簾子往外瞧,閑話不必講,趕忙道:「夫人快看,大人在城樓上等我們哩。瞧他那樣子,急得連袍子不有一個穿。」關雨霂聽了皺眉,不甚理會,想這寒冬臘月,準是小丫頭眼花。奈不住幾番招呼,依了筱秋。這不看則已,一看還真是那胡鬧鬼。她速速命人停車,從行李裡取了個素色袍子來。方緻遠不知遠處發生了何事,在城樓下幹站着,眼瞧着快到了,走得好好怎麼就停了呢,後見車馬繼續前行,才敢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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