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危走出房間,和迎面走來的連景淵對上。連景淵手中拿着一串鑰匙,怔愣盯着何危,又看了看變成殘花敗柳的乳白色木門。
“……”去拿鑰匙怎麼也不說一聲。
何危輕咳一聲:“我賠。”
連景淵笑了笑:“别了吧,你沒揍我已經很給面子了。”
“沒辦法啊,是打算開門之後給你點顔色看看,”何危揉着手腕,“不過看到你這張臉,下不去手了。”
連景淵的手下意識摸上臉頰,笑了笑:“那還是沾了它的光。”
何危單肩挎着一個小包,裡面裝的幾件都是他從家裡收拾來的衣服,連景淵抱着斯蒂芬,在身後問:“還能再見到你嗎?”
“應該不會了吧,沒多少天了。”何危擡手,晃一下表,“時間快到了。”
連景淵歎氣,祝他保重。告訴他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随時過來,絕對不會再像今天這樣為難他了。
何危點點頭:“嗯,我知道,我們還是朋友。”
“砰”,防盜門被帶上。斯蒂芬蹲在玄關,回頭對連景淵叫着,似乎在抱怨飼主為什麼沒把他留下。
“他的心不在這裡,我困不住他的。”連景淵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頰,想起那句話,神思恍然。
那句話他曾聽過,在學生時代。
那時候連景淵跨年級進入高中的班級,班上的男孩子一個個都比他高比他壯,有的甚至冒出胡子長出喉結,唯獨他戴個圓眼鏡,瘦瘦弱弱,胳膊一撅就斷,頭發軟軟貼着額頭,像個小雞仔。
當時何危坐在連景淵的後排,一直護着他,久而久之連景淵被班裡同學戲稱為何危的“童養媳”。不過小媳婦兒除了學習别的都不太行,視力不好運動神經也纖細得多,有一次打籃球還把球砸到何危的頭上,吓得臉都白了。
班裡同學在起哄,“這還不教育教育”“童養媳都是關起門揍的!”,何危掀開球衣下擺,去擦額頭上的那道灰印,漫不經心道:“是想揍啊,但是看見他那張臉,下不去手了。”
小小的連景淵霎時間耳根都紅透了,跑回教室做高數題也緩解不了砰砰亂跳的心髒。閱遍群書的天才少年真正進入青春期之後才明白,原來讓他驚慌失措的感情叫做“情窦初開”。
連景淵捂住臉,笑容無奈。時光荏苒,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連景淵,但何危還是那個何危,讓他欣賞和喜歡的地方從來沒有改變。
———
何危悄悄回到程圳清躲難的地下室暫住,他從臨近車庫的後門進出,完美躲過隔壁鄰居老頭的眼睛。地下室和連景淵的家裡不能比,照明隻有頭頂一盞暖黃小燈,床還是那張躺椅,所有的設施都和上次過來時一模一樣。
當初抓捕程圳清,這裡一眼望到底,也沒什麼可搜的,隻在外面的大門貼了封條。何危在地下室也沒什麼需要上樓的時候,除了用水需求,不過有一個難題對他來說很棘手——洗澡。
現在已經進入六月,天氣炎熱,雖然何危出任務的時候幾天不洗也沒當回事,但正常情況下,他作為一個有點潔癖的男人,一天一洗是不能耽擱的。倒不是多矯情,而是習慣問題,一時間還真改不過來。
在沒有空調的地下室呆了兩天,何危聞到自己身上淡淡的發酵味道,思索片刻,帶上換洗衣服決定去公共澡堂。
距離富盛錦龍園兩條街就有一個洗浴中心,看門頭金碧輝煌,價格還算公道。貴的都是那些推背推油的項目,何危隻是單純洗個澡,幾十塊錢就打發了。
何危拿着牌子去更衣室,衣服還沒脫完,走進來幾個流裡流氣的男人,不是剃了青皮就是染着一頭五顔六色的非主流。進來之後,一個男人解開襯衫,露出花臂和胸口的青龍,還有一道從左胸口至右下腹的長刀疤,吊兒郎當炫耀:“看見沒?這是給飛哥擋刀的!一米多長的西瓜刀,直接就砍上來,老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旁邊那幾個發出誇張的驚呼聲,何危瞄一眼,唇角勾了勾,圍上浴巾之後把櫃子關好。
“哎!那小白臉,你剛剛笑什麼?”
何危拔下鑰匙套手上,準備去浴室,忽然被拽住胳膊:“我們雷子哥問你話呢!”
“問我?”何危這才茫然回頭,看着那個胸口帶疤的,“問我什麼?”
“我問你剛剛笑什麼!”名叫雷子哥的男人惡狠狠瞪着他,“瞧不起老子這道疤?告訴你,老子殺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哦,”何危淡淡問,“你還殺過人?也用一米長的西瓜刀?”
明明是很平緩的語氣,可從何危嘴裡說出來就是帶着一股嘲諷的味道。頓時那幾個地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米長西瓜刀”上,腦中出現“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不知為何,面部表情變得尴尬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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