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去哪了。”梁丘雲說。小孟解釋道,天天哥說他早過來等我們,我剛才上下樓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他。梁丘雲走下亞星娛樂大樓的樓梯。他腳步停在台階上。背後,一整面密密麻麻的亞星曆史照片牆上,當中一幅,正是湯貞六年前在歐洲影展獲得最佳男演員大獎時的巨幅畫像。下面還有一張金質獎杯的特寫照片。梁丘雲背過身,擡起眼,瞧見那張昔日的面孔。摸了摸袖口上的扣子,梁丘雲轉身下樓。*駱天天身處狹窄的黑暗之中。并不全是黑暗,因為他眼前始終有一條縫隙。縫隙外的光投進來,落在他的瞳仁裡。駱天天透過那條縫,窺視外面老舊的沙發,鋪着發黃舊報紙的茶幾,茶幾下面伫立不動的幾支啤酒瓶……沙發邊有一條走廊,沿着走廊向更深處前進,是另一個開着門的房間,有張大床在裡面。從駱天天坐的角度,剛剛好能看到那張床,看到床闆上卷起來的被褥,被褥被生鏽了的鐵鍊捆紮着。客廳牆上挂着一本舊挂曆,紙面上的時間還停留在四年前。電視機背後張貼的那些老香港武俠電影海報如今也一張張鼓脹、變脆,有的脫落了,露出後面斑駁的牆皮。空氣裡有股嗆人的黴味,坐得久了,駱天天漸漸聞不到了。“天天?”遠處傳來男人的聲音,還有敲門聲。駱天天聽見了,他眼珠轉過去,坐在黑暗裡不動彈。很快,金屬稀裡嘩啦地碰撞,有什麼被卸下來,丢在地上,是門鎖打開了。然後是皮鞋踩在廢舊地闆革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嘎吱一聲,駱天天看着眼前的縫隙被拉開。世界由細窄的條形變為了齊整的方形,駱天天周身的黑暗被吓得躲進了他背後,不敢再冒頭。駱天天擡起臉來,他坐在這大敞的衣櫃裡,仰望衣櫃外站着的那個男人。“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駱天天問。梁丘雲從衣櫃外面瞧了他一眼,沒說話。這裡已經四年沒人來住過了。還是往日裡,舊回憶中的那些陳設。電視機上落滿灰塵,空調櫃子的殼也翹開了。陽台的窗戶被用報紙糊得嚴嚴實實,甚至每條縫都貼死了,密不透風。陽台上還丢着幾雙塑料拖鞋,衣架上夾着雙發黃了的白襪子。梁丘雲不喜歡這個地方。駱天天知道。但他喜歡。他還能回想起小的時候,他很小,從家裡跑出來,到梁丘雲這間宿舍裡撒歡。他和梁丘雲鬥嘴,每次都是他赢。小小的單人沙發,很窄,他靠在他寬廣的後背上看電視,要麼就是坐在梁丘雲的衣櫃裡玩。“你真要把這個樓拆掉?”駱天天擡起頭,問。“誰告訴你的。”梁丘雲說。駱天天透過那間卧室打開的門,看到梁丘雲走進去,走到那張空蕩蕩的床闆前。梁丘雲用兩根手指在床闆上蹭了一下。“你猜我從這個角度,看見過什麼?”駱天天又說。“什麼。”梁丘雲在卧室裡說。駱天天說:“湯貞。”梁丘雲正拍手上的灰。他這時候轉過身,透過卧室的門縫,正正好好看到外面還坐在衣櫃裡抱着膝蓋不動的那個紅頭發青年。“天天,過來。”他說。生鏽的鐵鍊掉在地上,卷起來的被褥又潮又硬,在床闆上鋪開了。駱天天打開浴室的水龍頭,把一條闆結了的舊毛巾過了水,擦試過被褥的表面,把積灰擦掉。然後他洗了手,在梁丘雲身邊坐下。他們兩個的關系近來回溫了不少。自從駱天天穿着那身祝英台的戲袍,在蘭莊的套房裡等他到半夜,把梁丘雲等回來。往後幾乎每一天,他們都見面。駱天天經常接到小孟的電話,有時甚至是梁丘雲本人的電話,叫駱天天過去,說他想要見他。這個需求來得非常突然,要知道就在幾天之前,駱天天還每天聯系梁丘雲都聯系不上。兩個人見面了,又沒别的事情。畢竟梁丘雲想見的确實不是他,是“英台”。對駱天天來說,這是有點“重操舊業”的感覺。要知道他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怎麼再扮演過湯貞這個人了。這個名字,這兩個字,一度從他的生活裡徹底消失。起碼梁丘雲是絕口不提。梁丘雲和駱天天一樣,不喜歡有人提這個名字。駱天天過去和梁丘雲在一起。在酒店套房裡,在駱天天的公寓裡,在片場的保姆車裡。梁丘雲那時候每次外出拍戲,一拍大半年,駱天天除了忙自己的工作,多半時間都去陪他。梁丘雲那幾年正是拼搏的時候,他的電影不斷刷新票房記錄,每一部都比上部更複雜,充滿了危險的匪夷所思的動作場面。駱天天看着這些電影誕生,上映,賣座。在他看來,他是陪梁丘雲度過了這麼一段時光的。盡管那時候的他也還生活在失去了“男朋友”的陰影裡,除了陪梁丘雲,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曾經從梁丘雲身邊離開過。然後慢慢的,又回到梁丘雲身邊來,好像畫了一個圓。回到梁丘雲身邊的時候,梁丘雲對他說,天天,以後哥哥會照顧你。駱天天潛意識裡并不相信他。果然,經過了短暫的溫情之後,梁丘雲對駱天天的态度就開始變得敷衍,惡劣起來。他一直是個反複無常的人。心情好的時候,他會像他說的那樣把駱天天呵護着,心情不好,則如同對待一個工具,給駱天天難堪。駱天天嘗試過和他争吵,也和他鬧,想和他分開。但最後駱天天發現,世上除了梁丘雲,他确實再沒有别的人可以親近了。駱天天隻有梁丘雲,沒有别的依靠。湯貞自殺的消息傳出以後。駱天天開始聽到梁丘雲在各種公開場合頻繁地提起“湯貞”兩個字。連私底下也是,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駱天天聽到梁丘雲的聲音在他耳邊像着了魔一樣喚他。阿貞,阿貞。梁丘雲說得是這樣自然,兩個字在他唇齒之間,輕得都不像是他梁丘雲的聲音了。梁丘雲還說,你湯貞老師和你不是一種人。梁丘雲的手握過來,把駱天天放在膝蓋上的手覆蓋住。“你看見過阿貞?”梁丘雲說。駱天天隻覺得很想笑。他說的“湯貞”,到梁丘雲嘴裡都要變成“阿貞”。“有一年,出了大事,”駱天天臉上沒有笑容,輕聲說,“到處都很亂。毛成瑞把這棟樓封了,讓練習生回家住,省得有記者堵他們……”駱天天轉過頭,看梁丘雲,“但我知道你其實偷偷住在這裡。”駱天天說到這,沉默了,他好像在觀察梁丘雲有沒有生氣。沒有。駱天天說:“你把湯貞關在這裡。”“我躲進衣櫃,本想休息的,結果看見你抱着他,像抱一具屍體似的,在他身上使勁兒。”“我很生氣,”駱天天說,“所以等你一走,我就把他放跑了。”梁丘雲聽着,也不作聲。“不是栾小凡放的,”駱天天說,“是我放的。”“這是我的地方。”駱天天又說。梁丘雲說:“這是我的地方。”駱天天說:“我先來的,湯貞是後面才來的。”“下不為例,天天。”梁丘雲說。駱天天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你還想要湯貞幹什麼。”“下不為例,知道嗎。”梁丘雲說。駱天天說:“就算湯貞在,你也還是離不開我……”接着“砰”的一聲,駱天天的後腦勺磕在了床架子生鏽的邊角上。……他努力睜開眼睛,想把梁丘雲看清楚。可是他做不到。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去看梁丘雲,也好像隻能看到一片漆黑。如同鋪天蓋地宇宙中生出的無法填滿的黑洞。梁丘雲這個人真的還存在嗎。梁丘雲伸出手來,捏了捏駱天天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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