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父親聲名受損,可也不想讓元君玉為難。
“備車,我去豆蔻亭看看去。”甯瑞臣思來想去,輕輕一跺腳,匆匆把那些紅紙小像一抓,胡亂塞進梨花木函裡。
馬車走得快,颠得甯瑞臣一陣眼花,兩三步下了車,眼見豆蔻亭前一片湖泊的石欄邊上,有個踩着欄杆躍躍欲試的身影。
高個子,穿身襕衫,兩腮瘦削,深深兩道凹陷。他一見人漸漸圍攏過來,便扯起了嗓子:
“莫攔我!讓我跳!”嚎了半刻,腳下一絲動靜都無。
有意無意的,那個叫嚣要跳湖的無賴向甯瑞臣那邊望,見着他胸口挂的那把燦燦然的長命鎖了,便張牙舞爪地:“管事的,我可跳了!”
在邊上持棍的門丁沉不住氣,開腔啐道:“跳哇,大家等着你跳哪,窩囊廢!”
可能是“窩囊廢”三個字戳到了他的肺管子,那人彈起來,門丁也沒想到,一連退了兩步,口裡喝了一聲:“幹什麼!”
“跳、跳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勇氣,那個無賴把身上背的破包袱往地上一甩,露出裡面幾本髒兮兮的藍冊子,一腳恨恨蹬上欄杆,憤然往甯瑞臣那裡看一眼,悶起頭就往前沖。
甯瑞臣支使那些持棍的門丁:“愣着幹什麼!攔人啊!”
“唰”一下,門丁們一擁而上,合夥把那個高個子抓下來,此人看起來沒吃過幾天飯,力氣竟然頗大,被摁在地上了,還狂叫着挺起身,門丁無法,隻能分頭抓緊他的四肢,遠遠押在甯瑞臣正前。
“撒、撒手!”那人亂發覆面,簡直沒有一點斯文可言。然而他還有花招,厲聲威脅着:“不撒手,我就咬舌了!”
“你好賴是讀書人!”甯瑞臣有些火了,看他身上半破的襕衫,唰地把聲音擡高:“就沒半點廉恥嗎!”
高個子一愣,氣焰被一聲“讀書人”給澆滅,神情掩不住的委頓了:“廉恥?”他嘟囔着,眼神亂飄,“我可比不過你們這些敲骨吸髓的老佃主!”
甯瑞臣的臉有些青,身邊的寶兒适時來扶了一把,悄悄說:“少爺,不須與他多言,在這裡撒野,枷了去就是。”
“休得胡言!”甯瑞臣說着,一轉頭,看見半掩的小門後面站了個人。
豆蔻亭的門修得不大,一方黑石,兩塊老木,在鬧市裡,有種漁樵耕讀的閑适,幾株盛開的玉蘭海棠,就是全部裝點了。飄飄零零的落蕊,元君玉透過一尺來寬的縫隙看着門前的鬧劇,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那個高個子隐隐約約地也發現他的身影,突然大呼起來:“元先生!元先生可還識得在下!”
門推開了一些,元君玉皺着眉,沒打算跨出來。
那高個子離得遠沒看清,但甯瑞臣卻注意到了,他怔愣了一下,為這無情的一瞥。
“玉哥,他、他……你先别出來。”甯瑞臣懇切地往前走兩步,不想身後那個無賴又叫喚起來:“當年你我相逢,你說欣賞我寫的戲詞,還道将來重逢,一定要演上一場……”那人張嘴念了個把句子,全都是酸唧唧的詞句。
甯瑞臣暗自思量,也許是他粗鄙吧,對着這幾句,實在提不起什麼欣賞之情。
元君玉蹙起眉,對門外那人道:“我并不認識你,莫在我主家門前鬧事,煩請閣下回轉。”
話音剛落,那高個子就慘叫道:“是我啊!覃酉,元先生不認得了?癸未縣試那年泛舟太湖,座次第三的生員,就是在下啊!”
元君玉始終站在門内,未曾出來一步。
覃酉的口氣一下軟了:“元先生,在下、在下江陰覃酉,西早覃,酉時的酉!我是來向你讨教的啊……我已家徒四壁,這一路千辛萬苦才打聽到先生的行蹤,此番帶了新寫的戲本,是精彩至極的故事,等你一同參看。元先生昔年與我高山流水,必定能懂……”突然,他又兇神惡煞起來,言語間卻有無盡委屈:“這些人、這些橫強,他攔住我!”
押住他的門丁嘀咕一句:“真不知誰看着更像個橫強!”
仿佛遭到莫大的羞辱,覃酉一奮力一突:“你說什麼!”
“少爺。”突然,元君玉桃瓣一樣的眼睛眨了一下,甯瑞臣懂他的意思,匆忙瞥了一眼那瘋書生,提着袍子跨過門檻。
也沒問什麼事,甯瑞臣自顧自地躲開眼:“你就和他把話說完,了了他一樁心事吧。”
看門的門丁阖上門,加了把闩子,把覃酉隔在門外。
元君玉靜了片刻,道:“我不認識他。”
他撒謊了,甯瑞臣卻還是服着軟,小聲叫着:“玉哥。”
第25章
看門的門丁沒多停留,很有眼色地避開。
甯瑞臣局促道:“你就當是……就當是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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