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個客氣話,誰知甯瑞臣當了真,那股愧疚勁兒又湧上來,可憐兮兮地把元君玉望着,叫着“玉哥”,好像他才是被虧欠的那個:“腿腳好不全,将來要受罪的。你要是覺得悶,我把柳驕接來……”
“柳驕來了,你這園子别想要塊清淨地方。”元君玉一瘸一拐,走回來坐下:“我這樣的身份,在你家裡待不了。”
他說的不僅僅是“戲子”這個身份,還有常喜家樂班的身份。
官多事少,南京多少有頭有臉的都養戲子,都尋歡作樂,一個小小的戲子算什麼,鎮守太監的心腹人才是把殺人刀。
甯瑞臣遲疑了一下,說:“常督公……把你趕出來了……”
元君玉輕描淡寫地:“他想把我送到北京。”
送到北京,崔飨的府邸裡。甯瑞臣記得崔飨,豆蔻亭那場鬧劇的始作俑者。常喜這麼急于讨好崔飨,是打算給自己另謀生路?這是說得通的,眼下事情解決,常喜出兵及時,反倒立了功,元君玉恐怕也沒用處了。
“我們家還有座園子,玉哥知道的,”想到豆蔻亭那一回,甯瑞臣聲音漸漸蚋蚋了,“你若想找個營生做,豆蔻亭有個花匠的缺,老師父快做不動了,不是什麼重活,栽花弄草的事兒。平時也能讀書,也能寫詞,沒什麼可忙的,你有什麼想做的,盡管去做就是。”
這個“盡管去做”未免太驕縱了,但從甯瑞臣口裡說出來算不得奇怪。
不知怎麼,元君玉又想到了那個松江商會的二當家,想到他們一塊求學的少年時,鬼使神差地,他問了一句:“你對人,都是這樣?”
甯瑞臣一怔,吸了吸鼻子,說:“什麼?”
“對我,”元君玉盯着那雙純真的鳳眼,“對别人,都一般好?”
“一般好是……哪種好?”甯瑞臣的手不知道往哪放了,垂着眼,脖子慢慢地彎下來,“蘭泉寺的師父說,苦海無邊,生平要多行善事……”
元君玉淡淡地“嗯”了一聲,還不夠,依然把他望着。
“所以見到你落難,我想……”他說不來謊話,結結巴巴地,臉上漲着胭脂色:“我爹、我爹是錦衣衛……業力太重,要多誦經行善……”
果然,元君玉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想,人都是有所求的。
作者有話說:
求評論求海星~
第15章
南京兵部退倭,算是個小捷,得擺上慶功宴,才落衙,宴席就張起來了。常喜做東,擺的流水席,冷熱葷素擠滿了,又開了窖幾十年的好酒,在自家園林造起大排場。
衙門裡大大小小的官都到了,攏共十幾桌,各部的部堂,連同那些能叫的上号的官員,少說百來人。江南商号也有一桌,坐的是從杭州趕過來的松江商會的人。
到正月,南京其實還沒出冬,謝晏捂着溫酒暖手,聽身邊跟的人悄悄咋舌:“跟着吃了這麼多席,這頓最氣派,果然是南京鎮守,好大的手筆。”
前面在敬酒,各自講着奉承話,主桌那塊還有女人和男旦,嬉鬧一片,都是常喜找來的,百花凋敝的冬天,園裡還有這麼些“花”,嬌嬌豔豔,軟貼貼的絲綢袖袍在桌上掃來掃去,掃得人心都是滑膩的。
酒吃到一半,不知道前面幾個部堂說了什麼,常喜大笑起來,把手一招,還在桌邊侑酒的戲子就站起身了,廳外铮铮的琵琶弦立刻一轉,曲笛先放,醇厚悠長的調子随着一道袅娜身姿從簾幕後滑出來。
“昔日有個目蓮僧,救母親臨地獄門……”
好一個嬌俏小尼姑,一襲水田衣在客座中打個來回,蘭花指翹着,是哀哀的念白:“削發為尼實可憐,禅燈一盞伴奴眠。光陰易過催人老,辜負青春美少年——”
還是個身量未成的孩子,十多歲的模樣,嬌小玲珑,一雙繡履時不時露出來,又兔兒一般縮回去,眼是最靈動,黑漆漆兩枚瞳仁綻着光,真是個貪看紅塵的小色空。
“喲,有備而來。”謝晏輕輕敲了下桌子,轉頭與同伴耳語,卻見同伴一雙眼直了,呆愣愣地盯住那個假尼姑,臉頰上有微醺的紅。
“哎,術舟,術舟?”謝晏拿肘一撞,低聲叫,“張術舟?”
姓張的同伴陡一回神,手一下拿不穩,杯中酒撒了一桌,襟前腰下濕了一片。謝晏偷笑,掏出帕子給他擦拭:“怎麼,聽個《思凡》,還把魂丢了?”
“這個、這個姑娘……”張神秀魂不守舍,是真被勾走了。
謝晏一聽,更忍不住笑:“哪兒跟哪兒,這是個男的!”
“啊?”張神秀手忙腳亂的,一擡頭去辨認,冷不防和那小色空的眼睛對上,看得他呼吸一停。他逃命一樣别開頭,悄悄問謝晏:“你眼光這麼毒?怎麼看出來的?”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真千金被假之後選擇報警 守護我的祖國快穿 魔女幫愛情考驗 犬靈 在娛樂圈過退休生活 兄寵 重生之廢材救世+番外 四合院的自在日子 乾燕之燕入紫禁繞乾坤 薔薇的誘惑1 白月光替身一心跑路+番外 蝴蝶花開 熱吻月光 我養影帝的那些年+番外 燎燃 林黛玉的短信息 我欲成佛,你偏讓我成魔第一部 師姐她隻想種樹 你們中出了一個異族+番外 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