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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王慢慢在椅中坐下，呆望着燭火，良久，低聲道：&ldo;三郎。&rdo;&ldo;在，王爺。&rdo;&ldo;我恨他！&rdo;莊王咬牙切齒。他也不等衛昭答話，便自言自語地說開了，話語中充滿了切齒的痛恨：&ldo;我恨他！他娶母妃本就不懷好意，隻是為了拉攏高氏，他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他的親生兒子。無論我怎麼努力，他正眼也不瞧我一下！眼下高氏覆亡，母妃屍骨未寒，他就要對我下手，海州那麼窮的地方，什麼養病？！分明就是流放！&rdo;他仰頭大笑，笑聲中透着怨毒：&ldo;三郎，你知道嗎？我華朝一百多年來，凡是流放的王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不是意外身亡就是急病而死。海州，隻怕就是我謝煜喪命之處！&rdo;衛昭&ldo;撲嗵&rdo;跪下，緊攥住莊王的手，仰頭道：&ldo;王爺，您千萬不能這麼說，您若去了海州，衛昭怎麼辦？&rdo;莊王盯着他看了片刻，輕聲道：&ldo;三郎，你又何必要跟着我這個沒出息的王爺，有父皇在，你還怕什麼？&rdo;衛昭搖頭：&ldo;不，王爺，您有所不知，皇上隻怕撐不了太久了。&rdo;莊王一愣，衛昭泣道：&ldo;皇上這次病得重，雖然醒來了，但恐怕壽不久矣。皇上若不在了，誰來護着衛昭？太子若是登基，隻怕第一個要殺的便是我，清流一派，早就要将我除之而後快。殷士林那些人對我的态度，王爺您看得比誰都清楚。&rdo;莊王長歎，将衛昭拉起，他面色嚴峻，長久在室内徘徊。屋外，北風呼嘯，吹得窗戶隐隐作響。莊王将窗戶拉開一條小縫，寒風卷着雪花撲了進來，莊王一個激淩，回頭望着衛昭，冷聲道：&ldo;三郎，橫豎是一死，咱們隻有一條路可走了！&rdo;衛昭面帶遲疑，瑟瑟縮了一下，莊王怒道：&ldo;怎麼？三郎，你不敢？！&rdo;衛昭忙道：&ldo;王爺，不是不敢，可眼下咱們隻高成那兩萬人，隻怕‐‐&rdo;莊王點頭：&ldo;是，單憑高成這兩萬人是成不了什麼氣候。&rdo;他再思忖片刻，擡頭道：&ldo;三郎，隻怕還要麻煩你。&rdo;&ldo;請王爺吩咐，衛昭但死不辭！&rdo;莊王握住衛昭的手，輕聲道：&ldo;咱們眼下，隻有與裴琰聯手，才有一線希望。&rdo;衛昭眉頭皺了皺：&ldo;少君？&rdo;&ldo;是，父皇現在怎麼對少君，你也看到了。他取消了丞相一職，命少君去管冬闱和大祭，今天又将裴子放派去梁州管河工，分明是在逐步架空他叔侄的權力。少君現在隻怕是在父皇的嚴密監控之中，他現在比咱們更不安。&rdo;&ldo;可是，裴琰一直扶持靜王爺的。&rdo;莊王冷笑一聲：&ldo;裴琰心中才沒有那個&lso;忠&rso;字，誰能給他最大的好處，他就會投靠誰。&rdo;他在室内急促地踱了幾個來回，終下定了決心，将心一橫，沉聲道：&ldo;三郎，你與他有沙場之誼，你幫我去和他談，隻要他助我成事，我願和他以&lso;回雁關&rso;為界，劃－關－而－治！&rdo;雪，越下越大，扯絮撕棉一般，到了子時，慎園已是冰晶素裹。東閣内，裴琰将炭火挑旺了些，将酒壺置到炭火上加熱，又悠然自得地自弈，待窗外傳來一聲輕響，他微微一笑，道：&ldo;三郎，可等你多時了。&rdo;衛昭由窗外躍入，取下人皮面具，又拂了拂夜行衣上的雪花，大喇喇坐下，道：&ldo;今夜王府的長風衛，可是一個都不見。&rdo;裴琰摸了摸酒壺，道：&ldo;正好。&rdo;他替衛昭将酒杯斟滿，笑道：&ldo;長風衛此刻自然是在靜王府外恭候我，我此刻呢，正在靜王爺府中吟詩作畫。&rdo;衛昭眸中滿是笑意，和裴琰碰了下酒盞，一飲而盡，歎道：&ldo;不錯，是好酒。&rdo;&ldo;可惜沒有下酒菜。&rdo;二人同時愣了一下，裴琰終忍不住問道：&ldo;小慈可好？&rdo;衛昭沉默片刻，低聲道：&ldo;很好。&rdo;室内空氣有一瞬的凝滞，還是裴琰先笑道：&ldo;三郎，我不能在靜王府待上整夜，咱們合作了這麼多次，也不用再說客套話。&rdo;衛昭再仰頭，喝了口酒，低聲道：&ldo;少君，皇上他，知道我的身份了。&rdo;裴琰俊眉一挑，既震驚又意外：&ldo;皇上知道了？&rdo;&ldo;是。&rdo;裴琰皺眉道：&ldo;這可有些不妙，三郎危險！&rdo;&ldo;少君放心，他現在想将我的人一網打盡，沒摸清楚前不會下手。他雖派了人暗中盯着我，但我自有辦法擺脫跟蹤，今夜前來，并無人知曉，不會連累少君的。&rdo;裴琰擺擺手：&ldo;三郎還和我說這種話，眼下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一直以為，皇上隻是忌憚月落和我聯手，才将我暗控，并準備對月落用兵，未料他竟知曉了三郎的真實身份。&rdo;衛昭身子稍稍前傾，道：&ldo;少君，我剛從莊王府出來。&rdo;&ldo;哦？莊王怎麼說？&rdo;衛昭微笑，炭火通紅，他的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散發着銳利的光芒。他緩緩道：&ldo;莊王說，隻要少君肯助他，他願在事成之後，與少君以&lso;回雁關&rso;為界，劃關而治！&rdo;裴琰默然不語，隻是慢慢抿着酒，衛昭也不再說，低頭看了看棋局，攬過棋子，續着裴琰先前的棋局下了起來。裴琰起身，負手走到窗下，凝望着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歎了口氣，道：&ldo;莊王爺打的是什麼主意？&rdo;衛昭端起酒杯，清冽酒光映着他閃亮的雙眸，他沉聲道：&ldo;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想讓少君和他以&lso;誅奸臣，除君側&rso;之名，聯合起事！&rdo;裴琰微微搖了搖頭，良久，歎道：&ldo;三郎你想想，現在不是起事的時機啊。&rdo;衛昭擡頭：&ldo;少君，眼下非反不可。我大不了逃回月落，可是少君身系這麼多人的安危，皇上又對你步步緊逼，過不了多久，終會對少君下毒手啊！&rdo;裴琰踱回椅中坐下，直視着衛昭，道：&ldo;三郎，先不說小慶德王和嶽藩都站在了皇上那邊，南北勢力相當。這次征戰，民心向背的作用，你也看得清楚，不用我多說。咱們憑什麼造反？皇上雖然狠毒，尚不算無道昏君，華朝也未到千瘡百孔的時候。如果得不到百姓和百官的支持，就憑長風騎和高成區區兩萬人，能名正言順地打下并坐穩這江山嗎？&rdo;衛昭有些激動，道：&ldo;可他謝澈不也是陰謀作亂才登上皇位的？他的那個寶座，同樣來得名不正言不順！&rdo;裴琰一愣，轉而笑道：&ldo;三郎這話，我倒想知道是從何而來的。&rdo;衛昭躊躇了一會，從懷中取出數封書信，信函似是年代已久，已經透着枯黃。裴琰接過一一細看，眸光微閃，他将書信仍舊折好，歎道：&ldo;原來薄公最後是死在三郎手中。&rdo;&ldo;少君見諒，當初在牛鼻山，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rdo;裴琰将書信放下，欠了欠身，道：&ldo;三郎，你稍等片刻。&rdo;裴琰出屋，衛昭将身軀放松了些，斜靠在椅中，他轉動着手中的酒杯，望着爐内通紅的炭火，聽着窗外寒風呼嘯，目光有些遊離。腳步聲輕響，衛昭醒覺，裴琰握着個鐵盒走進來，他将鐵盒在衛昭面前打開，衛昭低頭，面色微變。他拿起鐵盒中的黃绫卷軸，緩緩展開。待看完了卷軸上的文字，他猛然擡頭，訝道：&ldo;原來先皇遺诏竟是在少君手中，為何‐‐&rdo;裴琰苦笑，坐下道：&ldo;三郎，我有先皇遺诏，你有當初謝澈給薄公和慶德王的秘信，都能說明當初先皇屬意繼承大統的人是景王，而非邺王。是他謝澈聯合了董方、薄雲山、慶德王及我叔父，又命先父潛入皇宮，換走遺诏，才得以謀奪了皇位。&rdo;&ldo;正是如此。&rdo;衛昭有些興奮，道：&ldo;少君，隻要你我聯手，将這幾份東西昭告世人，再起兵讨伐，不愁大事不成！&rdo;裴琰還是苦笑，道：&ldo;三郎，我當初也以為這東西能作大用，可眼下看來，毫無用處。&rdo;衛昭陷入沉思之中，裴琰歎道：&ldo;當初我為奪回兵權，控制北面江山，才領兵出征，去打薄雲山。在人前我一直說的就是薄賊逆亂，他所奉的那個&lso;肅帝&rso;是假的，皇上當初皇位來得光明正大，景王才是逆王。如果現在我起兵，又改口說皇上才是謀逆，景王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出爾反爾嗎？誰還會相信我們手中的遺诏是真的？大家肯定都會認為這書信是我僞造出來的。&rdo;衛昭默然無語，裴琰又道：&ldo;薄雲山為何不得人心？因為他本身就是四大功臣之一！當初是他扶皇上登基，現在又說皇上的皇位來得不清不楚，這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一個逆賊，指另一個逆賊為賊，百姓們會相信嗎？我裴氏也參與了當年的事情，眼下如果跳出來說皇上是逆賊，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同樣不會相信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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