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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霁景已經湧到喉嚨的拒絕被硬生生改成邀請，&ldo;一道走吧。&rdo;花淮秀揚起嘴角，說不出的得意。樊霁景縮着肩膀，從他身邊擦過，走在前面帶路。花淮秀嘴裡說的是随便走走，但是兩隻腳卻不停地繞着宋柏林居處的前後左右打轉。樊霁景從進屋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換做平時，倒也不覺得如何。但關醒前腳剛剛說要推舉他當掌門，宋柏林後腳就急不可耐地見他，雖說他未必知道關醒與他們的對話，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在這氣氛詭異的九華派裡。他腦海中不禁閃過很多念頭。譬如，宋柏林真的是兇手，要殺樊霁景該怎麼辦？又譬如，樊霁景在裡頭呼救，最好的營救方法是什麼等等。就在他胡思亂想到越來越不安之際，門咿呀一聲從裡打開了。樊霁景從裡面緩緩走出來。花淮秀心情一松，正要從角落裡走出來，但在舉腳的刹那，身體猛然定住了。月光下，樊霁景背對着宋柏林的房門緩緩朝外走，眼睛和嘴角都帶着極淺的笑。他說不出那抹笑裡的深意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與憨厚沒有任何關系。真相未明（四）夜風吹過樹梢，拂出一片沙沙聲。樊霁景的背影慢慢走遠。花淮秀的腳步依然定在原地。心跳聲掩藏在樹葉聲中，悶亂沉重。宋柏林房間的燈光突然滅了。天地陷入沉寂。四周找不到樊霁景曾經留下過的痕迹，隻有那突兀的笑容依然久久地留在他的心裡。花淮秀突然伸手擰了自己一下，把自己從繁雜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然後故作鎮定地沿着樊霁景走過的小道，往回走。無論白日裡的九華派如何鬧騰，入了夜，都安分下來。青石闆鋪成的長道上，他的腳步聲格外清晰。&ldo;表哥。&rdo;花淮秀愕然擡頭，隻見樊霁景正站在道前的五六丈處等着他。黑夜蒙混了他的面容，看不真切表情。但花淮秀頭一個浮現的，就是宋柏林房門外那抹意味深長的笑。&ldo;表哥？&rdo;樊霁景又喚了一聲，朝這邊走來。花淮秀心頭微亂，眼見他走到近前，臉上卻依然還是那敦實憨厚到經常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ldo;你等了很久？&rdo;樊霁景問道。花淮秀突然瞪了他一眼，&ldo;誰讓你們談這麼久！&rdo;樊霁景雙眉微攏，低聲道：&ldo;我們回去再說。&rdo;&ldo;我們&rdo;兩個字讓花淮秀心頭莫名一暖。連帶之前的笑容都被沖淡少許。或許，剛才是他眼花，又或者是他多想了。花淮秀越想越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不禁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一身輕松地追了上去。兩人到花淮秀的房門前，已是半夜。樊霁景看了看天色，道：&ldo;不如明日再說？&rdo;花淮秀道：&ldo;好。&rdo;樊霁景正要轉身回房，卻被花淮秀一把抓住胳膊道：&ldo;來我房中等到明日吧。反正不過兩柱香的時間。&rdo;樊霁景愣了愣，仿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進屋去。屋裡很黑。月光隻照到門後的那一小片。花淮秀熟門熟路地點起燈，然後沖仍站在門邊的樊霁景道：&ldo;把門關上。&rdo;樊霁景猶豫了下，仍是照做。花淮秀坐在桌前，随手倒了兩杯清水，&ldo;離明天約莫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不急。&rdo;樊霁景苦笑着在他面前坐下，&ldo;我隻是怕你太累。&rdo;他不等花淮秀回答，又接下去道，&ldo;其實，九華派發生這麼多事，早日離開才是上策。我已經和宋師叔提過了，他答應讓你下山。&rdo;既然決定公開步樓廉之死，那麼花淮秀是否留在九華山已經不再重要。花淮秀面色一僵，淡淡道：&ldo;你要趕我走？&rdo;樊霁景望着他冷淡的神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遲疑了許久，仍是痛下決心道：&ldo;我原本就不該将你卷入這些紛紛擾擾中來的。&rdo;&ldo;你将我卷入？&rdo;花淮秀挑眉道，&ldo;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我隻是來九華山遊玩，順便遇到這些事情的而已。&rdo;他特地将&ldo;而已&rdo;二字的讀音拖長。樊霁景肩膀微垮，&ldo;總之，若非你是我的表哥，也不會被宋師叔勒令不許下山了。&rdo;&ldo;你以為我真的要離開，你宋師叔能攔住我？&rdo;花淮秀傲然道。樊霁景雖然沒點頭，但誠實的眼神已經出賣他的想法。花淮秀自尊心大為受挫，賭氣道：&ldo;好歹我也是花家三少，隻要我告訴父親願意回去成親，父親一定會立馬派人上九華山。&rdo;這倒不是大話。花家雖然不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大派，但影響力卻比大多數的一流大派更大。樊霁景睜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ldo;表哥說真的？&rdo;&ldo;你說呢？&rdo;花淮秀不答反問。樊霁景低下頭，仿佛冥思苦想，半天道：&ldo;人生苦短，我不想表哥做不願意做的事。&rdo;花淮秀心頭一動。樊霁景卻轉移話題道：&ldo;宋師叔做出了和大師兄一樣的決定。&rdo;由于他的話題轉移太快，所以花淮秀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ldo;你師叔也同意你繼任掌門？&rdo;樊霁景無聲地點頭。花淮秀怔怔地坐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于私心而言，他絕對不希望樊霁景繼任掌門。但這個私心不但說不出口，而且就算說出口，樊霁景也未必會聽。事實上，從他表白到現在，樊霁景還未有過正面回應。&ldo;你想當掌門？&rdo;他隻能委婉地試探。樊霁景這次并沒有像上次那般遲疑，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盡管之前隐約猜到些許，但真正看他承認，又是另一番感受。花淮秀沉聲問道：&ldo;為何？&rdo;樊霁景道：&ldo;我想繼承師父的遺志，将九華派發揚光大。&rdo;花淮秀沒好氣道：&ldo;你怎麼知道這是你師父的遺志？&rdo;樊霁景道：&ldo;師父一直都很在乎九華派的名聲，我知道的。&rdo;&ldo;貪戀權勢和光大本門是兩回事。&rdo;花淮秀見他要反駁，知道争論起來難免面紅耳赤，不歡而散，立刻接下去道，&ldo;何況你還有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弟，再不濟還有二師叔五師叔。難道非你不可？&rdo;樊霁景歎氣道：&ldo;可是他們必然不肯向對方讓步。&rdo;花淮秀知道他說的事實。關醒和宋柏林之所以同意由樊霁景繼承掌門，說到底并非為了什麼兇手不兇手，而是因為他處于中立，是唯一一個能讓雙方都妥協的人。少了他，九華派掌門之位非一場大戰不能平息。&ldo;你決定了？&rdo;花淮秀不死心地最後追問。樊霁景點頭。&ldo;既然決定了一樁，那麼不如把你我之事也順帶決定了吧。&rdo;花淮秀盯着他，一字一頓道，&ldo;你的答案是什麼？&rdo;樊霁景垂眸，避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支支吾吾道：&ldo;表哥，夜深了。&rdo;&ldo;所以其他人都睡了，不會有人來偷聽。聊這種事最恰當不過。&rdo;花淮秀見他閃避，便知道他心中并非完全沒有自己。不然在掌門之位唾手可得之際，他又何必多生事端？明明白白拒絕他，才是自保之策。樊霁景眼看躲不過，隻好歎氣道：&ldo;表哥，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我想不過來。&rdo;花淮秀挑眉道：&ldo;是想不過來，還是不願意想？&rdo;樊霁景不承認，也不反駁。花淮秀道：&ldo;你有沒有想過，若你繼承九華派掌門之位，你身上的肩負有多重？&rdo;&ldo;想過。&rdo;樊霁景坦然承認。&ldo;其中包括九華派的名譽。&rdo;花淮秀的話如針一般紮進樊霁景的龜殼，&ldo;若是你我以後在一起，且不說江湖人會如何看你，如何看九華派，單單是九華門下這一關，你就很難闖過去！&rdo;他一說完，心裡不禁一陣後悔。明明是分析利害輕重，希望他回心轉意放棄掌門的，怎麼說出口之後倒像是在推他放棄自己？但話已出口，後悔無用，他隻好睜大眼睛拼命地瞪着樊霁景，一副若敢放棄他就和他拼命的架勢。樊霁景無辜地回望着他。兩個人看着彼此，誰也不願意想讓步。瞪着瞪着，花淮秀恍惚間将樊霁景眼前的神情和他從宋柏林房間出來的神情聯想到了一起。一模一樣的五官，卻截然不同的感覺。或許是聯想得久了，他竟覺得樊霁景的神情有些變化。雖然還是之前老老實實誠誠懇懇的表情，但眼睛卻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測的寒意。&ldo;表哥？&rdo;樊霁景輕喚道。花淮秀回神，&ldo;嗯？&rdo;&ldo;我困了。&rdo;他說着，還揉了揉眼睛。&ldo;……去睡吧。&rdo;花淮秀突然沒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情。真相未明（五）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宋柏林争分奪秒地向江湖其他各派發布掌門過世和樊霁景将繼任掌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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