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凡失笑,轉過頭看向張佩綸:“政略進軍,說得挺好哇!幼樵,你是我掌書記,是智囊,還有少川,也是吃政略飯的,你們覺得什麼時候好?”唐紹儀閉嘴,北地傳過來的情報,徐一凡也終于向他們通報了。内情這些最為嫡系的心腹也大略知道了。這種應該是徐一凡聖心獨運的事情,他說多錯多。放着将來一個注定的宰相或總理位置在那裡,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做什麼出頭的事情。張佩綸卻不在意,他是決定挂冠的人了。反正已經是别人口中貳臣,也沒什麼好在乎的。他認真的看着徐一凡,這幾天照理說都是事事順心的日子,可徐一凡的臉色卻很不好看,顯得蒼白而憔悴,仿佛總有什麼東西放不開一樣。“大帥,我已經向大帥反複陳說過來……這次就說得再明白一些。杏荪來電,京城已有各方勢利準備聯絡香教進城……譚複生絕無可能将此局勢長久支撐下去!香教必然進京……而他們進京之日,才是我們北上之時!遼南我萬人據守,不論海陸,到京城不過日的事情,破壞既不會蔓延開來,而京城原有盤根錯節之勢力,也将被摧破無遺!大帥是要留太後和皇上作為有心人反對大帥的憑借,還是留譚複生繼續和大帥走不一樣道路?再說誅心點,是要留百萬心懷舊朝的旗人子弟在北地否?讓他們痛一下,痛絕了,大帥再來存亡續絕,才會讓這些人沒有更多的心思!這條路,本來就是他們自己走絕的!”每個人都臉色蒼白,張佩綸将話說得這麼明白,誰都覺得有點驚心動魄。帝王術……這就是帝王術。讀書人除了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想頭。還有一點就是為帝王師呢……這些帝王術,一樣是代代流傳……徐一凡閉上了眼睛。張幼樵是豁出去了……他說的,都是對的。很馬基雅維利,很正确。所有人都看着徐一凡,就連一貫不動聲色的李雲縱,都目光利得像劍一樣的直直看着徐一凡蒼白的臉。須臾之後,徐一凡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在心裡頭一笑,隻怕自己以後再也沒有心情輕浮耍寶了呢……“好……密切關注北地動向。我們,不動……等香教入城之日,才是我們北上之時!管他媽的要死多少人!”血落(三)一乘二人擡的藍布小轎,逶迤穿街過巷,直奔文廷式的翰林第而去。自從譚嗣同不斷抽兵出京,去控制局勢之後。京城當中原來随處可見的湖南兵,也燒了很多。街上的氣氛比以前松動了許多,依稀又是往常景象。除了大商家開門的還少以外,小酒肆小茶館又是滿滿的擠不動的人。隻是不論滿漢,大家臉上沒有了往常那種皇城根下子弟的安閑氣度,不論表情還是說話,都有一種惶惶的味道在裡頭。除了這些北京城土生的百姓,街上更多了無數的流民。找不到親友投靠的就在街兩邊坐着,隻要能找到的破布頭,就全套在身上。小雪紛紛而下,落在地上就化了。更增添了三分的寒意,這些流民蜷縮在一塊兒,婆娘哭娃娃叫,漢子們就長一聲短一聲的埋着頭歎氣。看到有人從茶館酒館出來,就有無數雙手舉着破碗伸出來。但是現在酒館茶肆的那些夥計們也沒了趕人的興趣,就讓他們在門口呆着。裡頭喝茶喝酒的客人,也多半會偶爾叫一碗陽春面什麼的,叫夥計挑個最可憐的送過去。就連旗人子弟,往常乞丐纏人,能一巴掌上去,這個時候也隻是皺着眉頭嘟囔兩句:“……别纏了,咱們以後不定指比你們還慘呢……”然後就快步離開。天色灰灰的,每個人臉色也都灰灰的。到處都是雜亂,到處都是破敗,到處都是一片末世景象。康有為坐在轎子裡頭,隻是透過暖窗不動聲色看着這一片灰敗皇城氣象。轎夫大聲吆喝着,躲開叢林一般伸過來乞讨的手,吐着長長的白氣朝前而行。外面的聲音一陣陣的飄進來,直鑽進康有為的心底。“……大亂!末世就是這個樣子!有親戚從冀南逃過來了,屍體跟谷個子似的!大師兄們說誰是二毛子誰就是,運氣好點兒,傾家蕩産,運氣不好,腦袋搬家!”“……要說香教也真是厲害,聽人家說,洋槍碰到他們就跑偏!怪不得朝廷當初要招香教當兵呢,外防洋鬼子,裡應徐一凡。咱們旗人保家保命,就在這個上頭……可恨就是那二皇上,攔着不讓香教成新軍,現在鬧起來了不是?隻要去了二皇上,咱們四九城這麼多子弟,才有一條活路!”“……死人也真是死得慘,瞧瞧這麼多逃難進來的……”“還不是二皇上造的孽!現在還賴在北京城裡頭就是不動窩呢……聽人傳言,裡頭現在就在打着這個主意,要聯絡……”“皇天,管是二皇上還是香教,早點太平下來罷!實在熬不得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徐一凡打來,咱們多交十年重稅就算完!”“已經……無可挽救了。”康有為坐在轎子裡頭冷淡的想着。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現在既然同在破船上頭,要緊的是趕緊掌握住真正的權勢,就如譚嗣同二皇上的威名一般。到時候要跳新船的話,既是憑借,也是依靠。更是和徐一凡讨價還價的本錢……可他媽的譚嗣同就是賴在北京城不走!再怎麼左支右咄,他就是在苦苦支撐,以一人之力維系着北京城基本的秩序。難道這家夥真的是和徐一凡有所勾連,就是在等着他北上?想到這裡,康有為就忍不住有些焦躁。權勢路上,這譚嗣同似乎處處都比自己搶先一步!他媽的,當初徐一凡進京的時候,自己怎麼不在會友镖局裡頭?可是細細體察南方的反應,卻又不像。徐一凡日前才通電天下,要督撫們來江甯商量如何措置應對當下事宜。雖然擺明了是已經沒将北京城這片殘山剩水放在眼中的狂妄跋扈。可是要在江甯商議,怎麼也不像會要迅速北上,呼應譚嗣同眼下舉動的架勢!北地爛了,才是最符合他徐一凡的利益,不是麼?小轎子轉眼就進了巷子,在康有為心思沉沉的想事情的時候,就突然停了下來。轎子在地上一磕,将康有為驚動。他跺跺轎子底闆:“怎麼回事?”轎子和轎夫都是在行裡面雇的,就是為了來去不顯眼。可是少了官銜牌,少了綠呢圍障。北京城官那麼多,是個人就得讓。這權力啊,放到哪裡都是好東西!外頭轎夫掀開轎簾,一臉為難的對着康有為道:“爺,您瞧瞧,燒香的爺們兒堵在這兒呢,不讓咱們進也不讓咱們退……咱們是行裡的,肩膀窄,擔不了幹系,還是爺您受累,出來說話吧……力錢咱們也不要了,隻要沒麻煩……”康有為哼了一聲,鑽出轎子,就看見巷子裡頭堵着七八條閑漢,密排扣的褂子,腰間系着八卦旗的杏黃穗腰帶。前幾天這腰帶還掖在裡頭,這些日子腰帶就全在外頭了。巷子牆根放着一個歪七扭八的香壇,一幫難民男男女女的正在那裡磕頭。還有人在旁邊吆喝着:“要吃飽,要白面,都得燒香!這北京城指不定就得翻過來了,不信香的,能跑到哪裡去?踏實點兒,跟着咱們壇子吧!”領頭的大漢抱着胳膊隻是看着一臉寒素樣子的康有為,鼻子裡頭哼了一聲:“又是一個雞巴窮酸……聽好了,咱們在這裡請神,你沖犯了香壇,自己說怎麼着?認打轎子拆了燒火,一人卸一條胳膊。認罰,二十兩,隻現不欠!”康有為一摸腰包,隻有四五兩散碎的,還有一小串京錢。和這些混混也沒什麼好說的,幹脆将腰包全翻了過來,親手遞到了那大漢手上:“您受累,就這麼點兒,實在惶恐,下次一定還有一份人心!”那大漢在手裡掂量掂量,哈哈笑着拍拍康有為的臉:“哪裡的窮京官兒?這官也當到頭了吧?眼瞧着就是無生老母的江山了,來給爺當個師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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