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子定定的看着徐一凡,半晌之後才是一笑:“徐大人風采不減哪,當初孤身一人,就敢和馬上麒麟講價錢,老頭子從一開始就沒看錯人。這個時候,的确是隻有我們來求大人,老頭子也隻敢問徐大人一句話,到了徐大人今日地位,已經是人臣頂峰,而您的一切,也不是朝廷賞下來的。到了現在……徐大人,鼎之輕重,似可問焉?”這八個字韓老頭子平平淡淡的說出,而徐一凡就不動聲色的聽着。隻有身邊章渝悠長平穩的呼吸,不知不覺的變得濁重。半晌之後,徐一凡一笑:“鼎重得很呢!要稱這些鐵砣子,非得要個大秤盤不可,還得加上許多秤砣,你們的秤砣,又有什麼分量?”這個時候兒變色而起,做忠臣義士狀,無謂得很。自己一路行來,眼前這兩個家夥一個在身邊,一個是扶植他起家的老狐狸,毛都白了。清楚得很。再裝樣子,浪費時間。韓老頭子也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氣力。他示意一下章渝,章渝低聲道:“回大帥的話,香教在直隸,山東,河南經營已經垂數十年。嘉慶年間,香教前輩在川楚起事被打散後,當時教尊苟文潤歸天前,就定下餘部到鞑子腹心之地發展的大計,幾十年下來,香教在北地已經是根深蒂固!腹心子弟,一呼有萬人應者……現下北地可以說村村練拳,莊莊有壇!大帥在兩江之地養精蓄銳,對北地稍有鞭長莫及之感。将來一旦有事,香教幾十萬子弟将在北地呼應大帥兵鋒!北京城門,香教保為大帥天兵打開!”這番話文绉绉的,章渝也不知道私底下練過多少次了,一字字沉聲說完。擡頭目光炯炯的看着徐一凡。徐一凡撓撓腦袋,說實在的,他對清末秘密會社了解得馬馬虎虎。但是香教在北地有這個實力他相信。後世教科書說義和團起事是廣大群衆自發的愛國主義運動,他總覺得有點二乎。庚子年間一旦起壇,整個直隸山東河南幾乎全部變色,這種經營沒有幾十年的浸潤,絕對不可能到這種地步。隻不過後來向着什麼方向發展,當初布局的人卻完全沒有料到罷了。“聽着倒是提氣兒得很……老爺子,您又準備拿什麼家當出來?”韓老掌櫃苦澀的一笑:“老頭子現在還能有什麼?也隻剩下錢了……大盛魁幾十年經營,富可敵國有點誇張,老頭子破家拿出兩三千萬倒也不奇怪。大人用錢向來豪闊得很,就當留給大帥賞人了……老頭子無親無故的,錢也帶不進棺材。不給大帥,還能給誰?”等兩人說完,徐一凡輕輕的摸着下巴:“……嗯,幾十萬的北地内應,兩三千萬的家當,真是不輕的分量……拿出這些東西來,你們要換什麼?”話說到如此,章渝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香教上下,就求大帥賞一個開國從龍的身份!”徐一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轉頭笑問韓中平:“老爺子,您呢?”韓中平隻是沉默,到了最後,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他的聲音,不再是老爺子當初從容悠閑的語調,而是三十一年前那個血夜,那個還是壯年的天國大将對天發出的凄厲聲音:“胡酋虜種,荼毒天下已經二百餘年。當初百萬天兵殺妖,十四年苦戰,卻化成大江兩岸的數百萬冤魂。如不能将他們盡誅,如何對得起那日日纏繞在夢中的冤魂?老頭子為這個苟活,就是想看到北京城的滿人,就如三十一年前的天國将士們!大人,老頭子拜求!”撲通一聲,韓老爺子以不符合他歲數的敏捷,跳起來重重跪了下去,白發蒼蒼的腦袋重重的碰在地上,先是一聲,接着就是無數聲。從他喉嚨裡面發出來的,就是壓抑了三十一年的哭聲!“……這,就是你們的夢?”徐一凡端坐在椅子上面,看着跪下的這兩個人。神色卻平靜到了極處。他咂咂嘴,似乎還在回味着兩人剛才的話。兩人如此直舒胸臆,這麼直白的投靠。他一點也不奇怪。就因為他現在承受得起,他到了如此地位。全天下都在看着他今後的一舉一動,雖然根基還嫌淺薄,但是他的确有了足夠搖動天下的聲望和力量。有野心的,想報仇的,在大清現有體制當中是個loser的……凡是有更進一步心思的,自然會朝他這裡彙聚。當年忠心如曾國藩,他幕下這些野心之士還來往得跟趕集似的。可是有的力量能借,有的力量不能借。“可惜啊……你們的夢,和我的夢不一樣……說了你們也不明白,還不如不說。你們瞧着就行。”“大人?”章渝和韓中平一起擡頭,徐一凡的神色卻恬靜得跟才睡醒似的,他搖搖手:“老爺子,二百萬兩我還你。章大護法,咱們主仆就算一拍兩散,你們香教偷偷塞到我禁衛軍裡面的人也請你帶走,我貼本來給遣散費……别瞧我,到了我這一步你們就明白了,真的想問鼎之輕重,靠的還是大勢和陽謀!靠的是讓天下人看到真正不一樣的東西,而不是過去三千年那樣的王朝更替……兩位,時代不一樣了!”他說完,站起來撣撣衣襟,掉頭就走。隻留下兩個人呆呆的跪在那裡。不知道過了多久,章渝才喃喃的問:“老爺子,這……”韓中平卻隻是朝着徐一凡離開的方向出神,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神已經是說不出來的陰鹫,老年人總是有一份偏執,更不用說這偏執糾結了這麼多年,沒有一日或忘!長久以來的夢想被打碎,這種偏執将化成什麼,隻怕這個時候的徐一凡都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可以借重!天下已經開始變了,可以攪動滿人江山的,不止徐一凡一人而已!”這個時候的徐一凡,在出了書房轉了個彎,抱着柱子就拿腦袋撞:“三千萬兩,三千萬兩!拿不到,拿不到!還要還二百萬兩出去!”如夢(完)大清的官場酬酢,向來是有規矩的。一是排場一定要到,哪怕你一路舟車勞頓,就想抱碗白粥直着脖子灌,該上燕菜席就得上燕菜席,五黃六月的天氣,一幫大老爺們兒擠在一張桌子上面滿頭滿臉大汗,桌子也得圍着厚重的裙邊,坐在那兒如同在火爐邊上一樣。原因無他,你的品級在那兒。二是主人是誰,陪客是誰,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樣的事情,都得有一套規矩,大家全部得按照流程來。千萬不能錯了半點,萬一做錯,是個人都會嘲笑你一句,做官兒你都不會,你小子還能幹什麼?作為直管下屬上海道,還有地主之一上海關道安排的這個給大帥的接風筵席。論心說,當官兒的都不願意參加,可是還得捏着鼻子來。第一規矩太大,主桌上面的主要陪客都得穿得周吳鄭王的那就不用說了,全套行裝帶大帽子,怎麼也得十來斤的分量,而且按照規矩,不能升冠,頭上頂着個大帽子吃飯的苦處,可想而知。周圍桌上陪客也輕松不了,一團神得全部貫在主桌上面兒,大帥舉杯,所有人都要歡然舉杯,大帥放筷子,哪怕你正夾着一條肥雞腿,也得趕緊放下來轉過臉正面迎着大帥。一頓下來,肚子還咕噜亂叫那是常事兒。懂行的人都先墊了肚子來,别以為公款開支請客有你一份兒就算抄着了。而且總督接風上燕菜席,也是統治規矩漸趨細密的道光以後形成的慣例。官場有名的是無例不興,有例不滅。隻要變成成例,不管多荒唐,大清不倒台,就得沿襲着做下去。(比如說清末兩江官場,每年州縣衙門封印時候的那頓飯,就因為不知道哪年,衙門的吹鼓手吹吹打打完畢了,閑得蛋疼就去廚房幫廚子掐豆芽。結果相沿成習,今後近百年,兩江州縣封印酒席必有豆芽菜,吹鼓手也必然得客串廚子,後人讀史至此,真不知道是笑好還是氣好——奧斯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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