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背後的,就是冒險趕赴朝鮮,通知徐一凡楊士骧之變的張佩綸,海路颠簸,張佩綸臉色有些發青,在唐紹儀的身後看着眼前景象,一時微微有點失神。聽見唐紹儀的話語,才緩緩點頭:“這是徐大帥自己争來的……少川兄,這是大勢,也是時運,卻也是你們辛苦拼殺出來的!所以兄弟才強着少川兄走這一趟,大帥的武班子已經立下好大功績,你們文班子想在大帥面前有進步的餘地,有些事情,必須替大帥做在前面!”唐紹儀以前不過是一個知府銜的候補官員,又是留美幼童出身,在官場上處處被當作異類。當初被徐一凡半強迫着投入麾下,如何能想到今日風光?又聽見張佩綸說得貼心,當即感激涕零,轉身就是深深一揖:“幼樵兄,閣下大才,如何是唐某能及?此事之功,以兄居首!他日同僚,還望幼樵兄多多指點!”張佩綸隻是淡淡一笑。此次浮海而來,的确是張佩綸的主意,載運他們的商輪,還有護航的兵船,都是張佩綸聯絡而來。他是李鴻章的女婿,和洋人早有聯絡。再加上近日西方列強更有插手這場戰事,并且隐隐露出支持之意的意思,隻是苦于不知道怎麼和統兵的徐一凡聯絡上。他協助唐紹儀坐鎮平壤,文電往來幾通,頓時就扯上了皮條。李鴻章垮台的确實消息傳來之後,他繞室彷徨一夜,終于建議唐紹儀以徐一凡代表的身份,抓住機會,冒險浮海,插手北洋!李鴻章留下的這些基業,能抓在手裡的,就得趕緊着手!一封電報過去,守着李鴻章留下基業的盛宣懷立即回電,極願與少川兄和幼樵兄一晤。再一封電報,通過大清海關稅務監督赫德的關系,聯絡了兩條進駐天津護商護僑的英國遠東艦隊的兵船,再加快速商輪一條,浮海而過,接着他們上船來津。張佩綸的确眼光準,下手快,更兼手眼通天。要是單憑徐一凡自己,他還在遼南苦哈哈的整頓部隊,布置戰線,準備和小鬼子死磕呢。等想到要收攏這一番基業,說不定朝廷派來的人,早就将北洋吃了一個七零八落了!可這大勢時運,也是徐一凡一路步步是血,自己争來的。運來天地皆同力——李中堂這後半生蹉跌,是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這運到底如何争取?甚至不知道,這運數到底是什麼?張佩綸疑惑的在心裡搖搖頭,打起精神對着唐紹儀感激的目光。勉強微笑道:“津門百姓,望禁衛軍如神兵,少川兄,代表你們徐帥表示一下吧,可别讓津門百姓們失望了。”“我哪會說什麼!我可不是徐帥,一句話,就能讓上萬虎贲拼死向前,絕不回顧!”唐紹儀還在那裡拼命搖手,張佩綸已經笑着将他推上了跳闆。看着唐紹儀走下來,底下的呼聲更是震耳欲聾,百姓們也搞不清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徐一凡,可是如此陣仗,來的是禁衛軍人物無疑,除了歡呼呐喊,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唐紹儀腿軟軟的走在跳闆上,為難得直皺眉頭。一陣海風吹來,底下歡呼聲更高,放眼過去,不少人已經是熱淚盈眶。他下意識的回頭一看,隻看見海風當中,禁衛軍軍旗已經徹底展開,蒼龍舞動,如有神物。他是留美幼童出身,在美國曾經看過每逢國慶日,家家戶戶門口飄揚的星條旗幟。回國的時候經過英倫,在特拉法爾加廣場,也曾經看過整個倫敦的百姓,揮舞着國旗迎接征戰歸來的皇家艦隊。但是他回到的,是一個沒有國旗的祖國。百姓沉默而麻木,官員驕橫而颛顼,一切仿佛都停滞在幾百年前,不曾變動。幾個碼頭開通了,買了洋槍,買了兵船,買了機器。但是國家和近代民族的概念,似乎沒有在這一潭死水當中激起半點波瀾。什麼時候,這些沉默的百姓,也會為了一面旗幟這樣歡呼激動?恍然間,他似乎又回到平壤,漆黑的夜空當中每每向南向北望,總能看見夜空深處泛起的火光,還有隐隐約約傳來的槍炮聲。一隊隊從各處調來的禁衛軍,跟着這面旗幟,義無反顧的沖向前方。這些禁衛軍士兵疲憊,憔悴,可是無人停留。徐一凡回師安州,他曾經指揮民夫與他會合,在陸上進行補給。而徐一凡就在那面旗幟之下,同樣的疲憊憔悴,背着步槍和士兵們一起行軍,回頭告别的時候,隻是淡淡朝他一笑。據說,在安州前線,他舉着旗幟,走在最前面沖向日軍的陣地,背後是一道道不可斷絕的鐵流。徐一凡的跋扈嚣張,他不是沒有腹诽,不過徐一凡向來大氣而且放權給他,他也回報一個事務性官僚的全部勤奮和才幹。他從被半強迫的踏足朝鮮起,就從來沒看好過這支孤軍的前途,可是兩年下來,這支孤軍卻越戰越強,甚而成了這個國家的守護神,生生的将氣運從谷底拉回!到底是什麼支撐着徐一凡始終昂着頭死戰到底?在旁邊冷眼旁觀,唐紹儀總覺得徐一凡近乎偏執的在相信着什麼,并且想抓住什麼,掀起什麼。難道這就是張佩綸口中的運數,一個國家崛起的氣運?這天下大勢,真的就這樣被他翻動?還是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一個國家氣運要升騰而起,這氣運到底是什麼?他恍惚有些明白,更多的還是理不清楚。徐一凡那張總是壞笑,經常耍無賴耍白癡的臉和眼前景象混在一起,亂成一團。可是那越來越大的徐大帥的呼聲,卻是那樣清晰。他走得很慢,但是還是走下了跳闆,雙腳踏上陸地。大地堅實,居然讓唐紹儀眼淚一下就在眼眶裡面打轉。要說這段日子在平壤,他們這些人不擔驚受怕那是假的。在異國作戰,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更别說他們手裡沾了多少朝鮮人的血,那些朝鮮民夫雖然馴服,誰也不知道身子轉過去的時候,那些朝鮮人是什麼樣的目光!去國兩年了啊……風刀霜劍環逼的整整兩年!跟着徐一凡,這心就沒踏實過,南洋開炮,朝鮮殺人,東學黨亂起,漢城大火,葉志超進逼,日軍大舉入侵……誰他媽的這兩年睡了一個踏實覺誰是孫子!可他們畢竟昂着頭殺回來了!他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做了一個他打死也沒想到會做出來的動作。在甲午戰事當中已經叠經保升,現下已經是布政使銜,實授蘇松太道的唐紹儀,一身正式的官服,居然再才踏上國土的時候兒,跪下來,深深的吻了一下面前這片土地!也多虧唐紹儀是洋鬼子教育長大的,要是換一個人,也許就跪在那兒号啕大哭了罷!歡呼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唐紹儀這個太為離經叛道的舉動。連夾着馬棒的海關洋員都肅然立正。唐紹儀猛然跳了起來,扯開嗓門用盡平生氣力大喊:“徐大人托我向父老們帶句話兒,他和禁衛軍,将永遠守護這片土地!”輪船上,張佩綸負手擡頭,眼裡也有淚光,低聲自語:“我要是死在馬尾,該有多好?”兩處各懷心思看着這裡的人物,都是默然無語。韓中平老爺子甩掉手上望遠鏡,大步下樓。而盛宣懷卻是苦笑搖頭:“看來和張幼樵是沒什麼談的了,這徐一凡,不是李中堂!跟着這位爺,要不就是榮華富貴,要不就是萬劫不複……”他回頭看看已經傻了的北洋諸人,苦笑道:“各位,自己選吧!”※※※遼南,徐一凡猛的打了一個噴嚏,接着又是七八個,坐在那兒他就開始罵罵咧咧了:“誰他媽的背後罵我!”底下一片靜默,軍帳當中,所有人都看着徐一凡在那兒搓鼻子。各軍統領濟濟一堂。遼南諸營頭已經在牛莊西南面全線展開,已經和日軍的步哨建立接觸。最近好消息不斷傳來,徐一凡又讓了奉天将軍的位置,大家夥兒最大的擔心也沒有了。正是摩拳擦掌準備拼上去的關頭。雖然徐一凡一天當中有最多有兩三個鐘點還能保持大帥風範,其它時候不知道晃着膀子在幹嘛,一切軍務都是他麾下那位冷冷的李軍門在打理。可是在場中人,沒有一點敢輕視徐一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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