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看着公孫惑氣息難抵的模樣,想了會,終究還是沒把戚二前來探望的事告訴先生。這些日子裡,他一直将公孫惑圈在這間小房子裡,每日由他一人負責送藥,就連太醫署的人過問,都得先經他的手。
他不想先生被任何人分享。
為着這點私心,他才婉拒了戚二與顧行知。半刻鐘前,他見戚如珪神色倉皇地站在司天監門外,一提到先生,她那眉目看着比自己還急。那種焦急讓他不平,像是一種侵略,驚鴻感覺到自己某些東西正在被她吞并,他想也沒想,果斷打發走了他們。
屋外大風狂起,卷落沙石撞在戶樞上,拉響哐當一片。驚鴻起身關上門,陪着先生把藥喝完。
公孫惑披着衣,聽彼此間的風聲過于大了,在這樣的嘈雜聲裡,他開口說:“快入秋了。”
驚鴻颔了颔首,接過碗,溫聲道:“先生的病會好的。”
“是嗎?”公孫惑冷笑了一聲,連病多日,他連撥弄星盤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垂眼看着床頭的星盤,上頭的鳳頭機關隐隐生了些鏽。公孫惑咳了兩聲,喪臉說:“我這是痨疾,治不好的。”
“不會的,先生。”驚鴻看着他渾濁無光的雙眼,堅決地說:“一定會治好的。”
“你幫我個忙。”公孫惑縮着頭,不複從前的意氣風發。
驚鴻說:“什麼忙?”
“幫我替戚二——”
“我不去!”驚鴻扔下碗,氣得背過身。先生病中多日,提到最多的便是戚二,公孫惑每提一次,驚鴻心裡就難受一分。現下積了許久,正缺一個爆發的機會。
他絕不會去見戚二。
公孫惑見他如此抵觸,無奈道:“我還沒說完呢。”
“先生不用說完,我不會去的,要去你自己去。”驚鴻拒得幹脆,他盯着那碗裡未盡的殘渣,細細一顫,拿起碗向外走。
“我知道你非男兒身。”公孫惑伸手挽留,卻隻抓到一縷無形的風。屋裡滿都是風,多一縷也好,少一縷也罷,都隻剩風。
在這漫漫風聲裡,被戳穿的驚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驚恐,公孫惑見她隻笑了笑,輕輕松松道:“先生既然知道,又為何還願意收我進司天監。”
這不是問,更像是質疑。
公孫惑無力接話,氣喘聲越來越急。
“先生,夜深了。”驚鴻隐去笑意,彎身吹滅屋内僅有的火。公孫惑瞪着無神的雙眼,耳聞腳步聲越走越遠。
他縮回懸在半空中的手,對風一通狂咳。軟帕間頓時塞滿藥血氣,他想呼氣,提氣,可完全感受不到一絲順暢。那感覺就像被摁進了大水缸,他是缸裡的一條魚。這條魚就快死了,快了,快了,但願下一次醒來,他還能見得到太陽……
異動聲不止的床榻失了動靜,公孫惑癱在褥裡,咽下了唇尖的血。
………………
“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1]”
松鶴打身鑽進竹簾,手裡端着一本琴譜。裡頭人見有人走近,幽幽停下口中詞。玉樹芝蘭的扇面後,是一張溫潤恬雅的君子臉。縱然松鶴見着多回,可每次看見這張臉,還是忍不住好一番暗歎。
“祭酒大人,我家公子托我給您送東西來了。”松鶴遞上琴譜,跪身行了大禮。
宋子瑜放下夾着書頁的指,笑說:“緻遠可還好?原還想說等他回京休息兩天再去找他,豈料這麼快就派你來了。”
松鶴溫馴道:“公子感念與祭酒大人的知音之情,聽聞國子監近月變故不斷,原計劃下月返京,可又怕先生一個人在蔺都應付困難,所以提前返了京。”
“這麼說,是我害他擔心了。”宋子瑜欣慰地笑了笑,目光落到那本舊琴譜身上。
小而破的琴譜,光看封皮就知年代久遠。宋子瑜翻開扉頁,見上頭印着一排娟秀小篆。松鶴說:“古有伯牙子期以琴相會,今有漢卿緻遠,應先人古風,承知音之情。我家公子說,這本《高山流水》,最能訴盡他對先生的情義,先生若是遇到了難處,還請不要客氣,我家公子,永遠歡迎大人登門。”
“你放心,我得空便去見緻遠。”宋子瑜心頭飄暖,語氣跟着松鶴,徐徐輕快了幾分。
說起來,他和緻遠談不上很熟,他們相識于年前的遊學道上,孤山夜雨,他們被困荒亭。
那時的宋子瑜,還不知道與自己搭話的人是聞名天下的琴聖蔡玉。他平日喚他緻遠,抹去不少敬重的意味。這蔡氏雖非七貴,可早年也是家深底厚的簪纓世族。三朝四皇,蔡玉靠一手精絕琴藝,與前朝同樣擅琴的楚王,并稱“關中二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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