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舌尖抵住上颚,再輕輕一彈,裴遠時在口腔中默默練習了一遍,他無聲地喚她的名。
旁的事,素靈真人不願開口了:“貧道也不是那般好搬弄是非之人,說人家小姑娘的事,是為了激勵你克服内心,勇于挑戰。點到為止即可,别的就别瞎打聽了。”
這番話冠冕堂皇,他隻能作罷。
還好,他有一整個漫長的夏日可以在須節山上消磨,他可以慢慢來。
修養和行事準則被他抛之腦後,那本皺巴巴的遊記,他翻了又翻,無論看多少回,都興緻盎然。
從霧中溪澗到日落山峰,他置身這些絕美景緻時,總是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也來過此處,是不是也在清涼的溪中踩過水,捉過魚;在玉飛峰上看到壯美日落時,她有沒有發出同他一樣的贊歎?
山上偶爾下雨,他呆在屋内看書,雨絲連綿成珠簾,挂在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時候,他看着雨幕想,她也這樣看雨嗎?這樣托着腮,趴在桌子上,無聊地數檐下的雨滴,等着雨下盡,好出去痛快地玩。
在住的屋子的門框邊上,他發現了一些小小的刻痕,或長或短的橫線,旁邊注有日期,他猜想這是記錄身高所用。最近的一條是元化二十五年八月,也就是去年夏天,他伸出手比劃,随即沮喪地發現,她比他高一個頭。那天晚上,他多幹了兩碗飯。
素靈真人時常教他些功夫,他學得極用心,受到誇贊過後,總會狀似無意地問詢:“同清清相比如何?”真人笑他愛攀比,說二人不相上下,他就異常滿足。偶爾他力不從心,遲遲無法領會招數,真人就主動拿她出來對比,說這一招該如何,她當時學得又如何,他面上低落,心中卻為這些得知這些微小訊息而雀躍。
父親和姨母驚異于他的改變,覺得他話比從前多,也願意同他們親近,表情也比過去豐富了不止一點半點。他隻說山中惬意,令他十分放松。
“我就說嘛,帶遠時出來遊玩多好,哪有孩子不愛玩樂的,非要拖到現在……”姨母對父親溫柔地責備,她又轉過頭來哄他,“明年夏天我們還上這處來,好嗎?”
他用力點頭,心中已經滿是期待,明年,明年會不會碰上她?他想同她做朋友,但他還從未主動相交過什麼朋友,到時候自己會不會表現得很笨?到時候……他會不會還是沒她高……
真正坐鎮須節山的須節宗在山的另一頭,素靈真人平日不往那邊去,也警告過他不要擅闖,山中古刹,被她形容得好似龍潭虎穴。盡管如此,觀裡無酒時,她又三番五次帶着他穿行數裡,摸到龍潭虎穴裡偷酒喝。
放浪形骸的素靈真人好飲酒也就罷了,有百年清名,超然世外的須節宗的地下竟然也藏有酒窖,且規模還不小,實在讓裴遠時吃了一驚。
“我跟他們宗主是老相識了!”醉眼朦胧時,素靈真人這般吹噓。
天下之大,怎麼處處都是真人的老相識?既然是老相識,怎麼不正大光明地讨要,偏帶着晚輩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酒意上頭,真人仍像鋸嘴葫蘆,不肯說太多,隻顧左右而言他:“偷雞摸狗……哼哼,清清可比你機靈多了,有一次被宗内道人正面撞上,她反應快得很,馬上說自己是迷路的,演得極真。哪像你,動作僵硬,步履遲緩,過于提心吊膽,一看就是來作奸犯科的。”
明明是被嘲笑笨拙,裴遠時卻忍不住微笑,他想象到了那一幕,女孩兒裝模作樣地說,自己在山上迷路,已經好些天沒進食了……
“你滴酒不沾,真乃無趣!哪像我的好師侄,千杯不醉,可以陪貧道暢飲。”
于是那晚,他又生平第一次喝了酒,喝的還是後勁極大的“且歡”。
在榻上昏昏沉沉兩日後,他于一個黃昏醒轉,屋内一片靜寂,窗外落霞滿天,紅燦燦黃澄澄,融成了一片。
他看着窗外那片絢麗的色彩,心中全是滿足和安甯,他從未這樣對一個人萌發如此強烈的興趣——還是個未曾謀面之人,這多麼荒唐,又多麼叫他歡喜,他喜歡這種有所期待的感覺,比百無聊賴的空蕩,好上千倍、萬倍。
他将手習慣性地探到枕頭底下,摸到書籍硬硬的一角。這本書被翻了太多遍,即使他盡力小心呵護,仍不免更加破舊。大不了,向她賠禮道歉便是,他理直氣壯又惡劣地想,或者幹脆就把她的書拿走,把自己那本留給她——這樣兩人就算交換了禮物了。
她那麼有趣,那麼可愛、聰明……一定會原諒自己的不告而取的。
從七月底到九月初,在一聲又一聲的悠長蟬鳴中,裴遠時想着那個沒見過面的女孩,懷揣着一個沒對任何人提起的期待,在須節山上過完了元化二十六年的長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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