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這天隻上了兩節課就美滋滋地背着書包回了家。
盛大力和陳秀花都下地了,留在家裡帶雙胞胎的是盛奶奶,見了大孫子一句話沒說,放下手裡的寶貝孫女,随手撿了根小棍子唰地一下揍上大孫子屁股。
“又逃課!小豆子鬼不打不長記性!”
“奶,我沒有!”盛意一邊大叫着否認一邊上蹿下跳躲着奶奶的小棍子,見奶奶步伐越發矯健,力度也越來越大,一邊心裡感慨老太太老當益壯,一邊迅速把坐在闆凳上興奮拍手的妹妹抱住了高舉着擋在面前。
好一招“挾天子以令諸侯”。
盛意有兩個伯伯一個叔叔,一個姑姑也沒有,到他這一輩,親弟和堂哥堂弟加起來也有五個之多,可姐妹這一欄裡迄今為止隻有一個盛寶珠,是雙胞胎裡的妹妹。
物以稀為貴,人也如此,陽盛陰衰的盛家,對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閨女都很偏疼,盛奶奶立即丢了棍子,生怕不小心誤傷自己的寶貝小孫女。
“我咳咳咳咳……我咳咳,咳嗽了,老師才讓我回家的。”盛意用親身演繹法解釋。
盛奶奶着急喊:“你先把珠珠放下來,小心摔了!”
盛寶珠倒是開心不已,已經三歲的她活潑好動,很喜歡跟在自家在村裡稱王稱霸的親大哥屁股後頭混,此時被大哥舉在手裡咯咯樂,還當是大哥要帶她出去玩,小手小腳都興奮得直蹬。
另一旁雙胞胎裡的哥哥,被放在床上的盛嘉宇頭也不擡,目不轉睛地扣着大竹籃裡的那幾顆彈珠玩,自娛自樂、樂不思蜀,對自家大哥挨打這種家中常備節目免疫了。
盛奶奶接回寶貝孫女拍拍,終于關心了下大孫子:“咳嗽了?發熱沒?”
“沒有,光咳嗽,我喝點白糖水就好了!”盛意又咳了咳,接着喜滋滋地奔向了糖罐。
盛奶奶摸了摸大孫子額頭,确實沒發熱,也就沒阻止,隻道:“一看就曉得晚上又沒蓋被子!天剛熱一點就掀被子,活該!”
“奶,都小滿了,晚上那麼熱,哪裡蓋得住被子?”盛意偏頭看了眼日曆,2003年5月21日,也恰好是節氣小滿,暑氣已經漸漸泛了上來。
奶奶瞪眼:“你媽早幫你把厚被子換成薄被子了,還蓋不住?”
盛意是真的蓋不住。
他從小就是個皮實的,火力壯到不行,别說這都初夏了,就連大冬天也愛踢被子,偏生那小長胳膊小長腿瞧着算不上壯實,卻極為有勁,自四歲那年他夢中無意識瞪出的無影腳把他親媽大腿都給瞪青了之後,就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大床和單獨的房間,自此之後被子再被好好蓋過。
或許也是因為過早擺脫了大兒子,兩年之後,陳秀花意外懷上雙胞胎,恰逢計生壓力不再那麼猛烈,陳大力和妻子一合計決定還是生下來,盛意就從獨生子變成了家裡的大哥,屁股後頭經常跟着倆小蘿蔔頭。
“回頭讓我媽給我找個小毯子蓋吧。”盛意把白糖拿了出來,又跑去燒水。
盛奶奶讓多燒些,回頭給倆小的也甜甜嘴,一邊又問既然沒發燒,怎麼老師就讓回家了?
“還不是非典鬧的。”
盛意語調裡含着股占着便宜的小得意。
雖然新聞裡非典來勢洶洶,但在偏僻無比的雙橋村,人口密度實在不高,流動性幾近于無,壓根沒出過任何一例病例,以至于大家對它的态度都挺無所謂的,不過學校裡的老師還是按照規定操作,讓咳嗽咳得很兇的盛意回家觀察觀察,如有發燒馬上上報。
幹柴火熊熊燃了一陣,燒水壺鳴叫一聲,盛意起身拿出家裡的大茶缸,先刷洗幹淨,再往裡放入三片家裡的老茶葉,沖上滾燙的熱水,能供應家裡一天的茶水就齊活了。
老茶葉是從村頭那棵據說上百年的大樹上摘下來曬幹的,大自然的饋贈,不花錢,但降火解渴的功效很顯着,農活繁重,飲食上偏好香辣易上火,喝這種土茶正正好。
灌好了茶缸,再依次拿過四個陶瓷杯,兩勺白糖一瓢開水沖上,拿調羹攪合攪合,白糖水齊活。其實白糖也沒啥止咳的功效,無非是個哄小孩多喝水的招數。
盛奶奶瞧見忙喊自己不要,讓弄三杯就夠了。
“回頭我媽又打我!”盛意先給奶奶遞了陶瓷杯,再給弟弟妹妹分了分,叮囑要等涼會才能喝,他自己倒是不怕燙,随意吹吹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盛爺爺盛奶奶兩人養大四個兒子,如今四個兒子都長大娶親生子了,也各家分開住了,約定好兩位老人一家住半年,兩年輪換一次,這半年剛好在盛意家,有什麼吃的喝的,那是絕對要先給老人的,不然除了爹媽,還有伯伯叔叔伯娘嬸嬸一堆人一起教育,盛意小小年紀,已經被教得很好,知道要尊老愛幼了。
盛奶奶笑眯眯的,見大孫子幾口喝完,強行按住他的杯子又給倒過去半杯,看他喝完了,這才放出門,囑咐别玩野了,到點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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