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爺沉吟半晌,才道:&ldo;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說是收徒,也許就是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出身不重要,但人品最最緊要。一兩件事情并看不出一個人的真正秉性,你讓他先去你店裡坐堂,我要看看再做打算。&rdo;夏老爺的擔憂不無必要,若是彭申真的成了他的親傳弟子,以後必然會頻繁出入家中,那麼人品自是最重要的。夏瑞熙也不是勢在必得,要幫彭申和純兒,方法很多,并不止有這條路。之所以牽線搭橋想促成此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為了緩解夏老爺的寂寞和後繼無人的苦惱。既然夏老爺如此考慮,自然要聽他的安排,當下笑着應了,抱着達兒去了夏瑞蓓的房裡。去了才知,隻有芳兒一人坐着做針線活,夏瑞蓓卻沒有在房裡。夏瑞熙在園子裡的八角亭裡找到了她,她正抱着手爐,裹着披風,獨坐呆看亭外一株怒放的紅梅。夏瑞熙讓良兒和金霞在離八角亭稍遠的地方停下來,她自己抱了達兒過去:&ldo;小姨!達兒來瞧小姨了,小姨在做什麼呢?&rdo;&ldo;小姨坐着無聊,看看這梅花提神。&rdo;夏瑞蓓忙站起來,笑着去接達兒:&ldo;乖寶寶,小姨抱。你們怎麼來了?&rdo;夏瑞熙打量了她一眼,隻見還是一身素衣,發髻上仍然還是一支樸素的銀簪,臉色有些青白,精神不是很好,可見思想負擔是極重的。便笑道:&ldo;純兒活着回來了,有人去她家求親,是個人品不錯的郎中,我有意讓他陪着爹爹解解寂寞。&rdo;夏瑞蓓笑道:&ldo;是件好事。&rdo;二人相攜回了房間。夏瑞熙屏退丫頭們,問她:&ldo;夜裡睡得可踏實?&rdo;夏瑞蓓猶豫了一下,苦笑着搖頭:&ldo;不是很好。想起了很多事,想通過誦經讀經來壓下去,心裡卻越是難過,才知要勘破這紅塵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do;夏瑞熙放心了,笑道:&ldo;你不是和我說你沒有慧根嗎?既然如此,不如繼續做個紅塵中人好了。&rdo;遞過那隻盒子:&ldo;有人萬裡迢迢托人帶來的。&rdo;夏瑞蓓笑着打開:&ldo;給你的?我瞧瞧是什麼寶貝。&rdo;打開一看,笑容一滞,半晌才道:&ldo;這钗有點像當初爹送給娘,娘又給了你的那隻金簪。誰這般有心?&rdo;夏瑞熙道:&ldo;你也看出來了?我剛瞅到這钗就想起這事。你喜不喜歡?我看這钗與你極配,給你cha上試試?&rdo;&ldo;不必。&rdo;夏瑞蓓歎了口氣:&ldo;我早已不戴金玉首飾。隻用這根銀簪绾發就夠了。&rdo;夏瑞熙索性與她明說:&ldo;這是阿恪托人帶來給你的。你的事,他全都知道。&rdo;阿恪見了木斐,就問起了夏瑞蓓的事,木斐也沒有隐瞞,什麼都告訴了他,他卻仍然送來了這隻金钗,這讓夏瑞熙對他的印象改觀了許多。夏瑞蓓道:&ldo;我知道。&rdo;&ldo;你知道?&rdo;夏瑞熙訝異了。夏瑞蓓苦笑:&ldo;你可能不知道,那年他走前,其實先來找過我。&rdo;當年夏瑞熙嫁入歐家不久,阿恪就打算離開歐家,離開西京城,臨走前他溜入夏家找過她。意思是,他要走了,要去建功立業一番,如果她願意,等他回來娶她,不管她是寡婦也好,什麼也好,都願意娶她。夏瑞蓓是一個行動派,是瞧不起阿恪這種性格的人的。她約他私奔,他有賊心而無賊膽,過後又這般磨叽,他那副似乎很有情義的樣子在她眼裡就是一個笑話。她當時回答他:&ldo;我不需要你可憐,我的事與你無關。你建功立業也好,我做寡婦也好,互不相幹。&rdo;阿恪當時在她屋子外站了很久,最後說:&ldo;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像你爹求娶你娘一樣,拿了西域最好的紅寶石鑲嵌了金钗,來你家求親。&rdo;&ldo;沒想到,他會真的這樣做,也做到了。&rdo;夏瑞蓓的指尖摩裟着金钗上那粒桂圓大小的鴿血紅寶石:&ldo;但我和他相距太遠,論起來,他如今就是在天上,我就是在泥地裡。你幫我請姐夫把這個送回去給他,就說,我謝謝他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了。&rdo;夏瑞熙固然希望夏瑞蓓能再嫁一個好丈夫,但她很清楚,這事難度很大。且不說夏瑞蓓曾經為趙明韬妾室的尴尬身份,就憑不能再生育這一點,就已經等于被間接的宣判了婚姻死刑。而阿恪,他的身份得到了歐家的承認,又有軍功,年紀輕輕已做到将軍,前途何其光明。他若是娶夏瑞蓓做正妻,隻怕他要被很多人嘲笑,這很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加上夏瑞蓓又不能生孩子,為了承嗣,他肯定還會納妾,這場婚姻很有可能對雙方都是折磨。他若是讓夏瑞蓓做妾,夏瑞蓓又何必自讨下賤去趟那塘渾水?又不是缺吃缺穿缺住,不能活下去了,還不如在娘家住着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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