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如山的心因為不斷回蕩在耳際的尖利鬼哭而起了異樣。悄悄地把手移到心口,隐隐作痛。不懼怕任何凡間利刃的身軀上,豔鬼用力劃下的痕迹始終不見淡去,每每解開衣襟,一低頭便能看見,鮮紅的一道細細長長地呈現在那裡,刺目得好似随時能沁出血花。用手指用力按住,指尖隔着衣衫往裡嵌,鈍痛慢慢轉向尖銳,傷痕被撕裂開,手指觸摸到了一些濕潤黏膩的液體,而疼痛已經蔓延到全身,麻痹住一切感官。冥府之主,可以淡漠,可以陰郁,可以悲憫,卻不能困惑,不能感傷。階下又徐徐走來一人,穿着慣常得見的普通壽衣,幹淨甯和,神色從容,看來是壽終正寝。身側的閻君「嘩嘩」翻着生死簿尋他的生平,何時出世、為人如何、因何而故。他不哭不鬧,側過臉含着笑聽,間或應答幾句,聲調不卑不亢,沉穩中透幾分儒雅。空華傾身去看他的臉,他似有感應,大膽地擡起頭來望,眼中顯出些許疑惑。空華不語,又向他看了幾眼,從閻君手中接過生死簿,徑直往前翻,翻到那個幾乎無人還記得的年代,開首便是他在那時的名。閉起眼來深吸一口氣,果然是他,那一世他死得凄慘,往後的平和安樂是補償。「你可還記得桑陌?」黑衣的男人輕聲相問。他正側首聽閻君說話,聞言轉過臉,眼中依舊疑惑:「那是誰?」他不記得了。如此漫長的光陰,生死簿上不知添了多少筆劃,他哪裡還能記得從前的愛恨糾葛?空華又問:「那你還記得楚則明?」他滿臉莫名。指甲往胸口再摳幾分,黏膩的液體順着手指流淌,面無表情的冥府之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垂頭看他:「他灰飛湮滅了,再無來世,再無從前。」無聲地,始終泛着修道者般平和氣息的臉上緩緩滑落一行淚水,階下的男子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濕意,驚駭不已:「我……我是怎麼了?」空華隻是看着他,耳畔是閻君萬年不變的冷漠宣判:「你今生廣結善緣,積下萬千功德,賜你來世深厚福澤以作褒獎,你好自為之吧。」鬼卒應聲上前要将他帶離,他踉跄走出幾步,猛然回頭:「楚則明是誰?」已是淚流滿面。「你忘記就忘記了吧。」衆人的訝異中,冥府深處萬年不動如山的主君第一次在聽審中途起身離座,青石座上空餘一朵彼岸花,「有人托我對你道一句,對不起。」「桑陌,我見到梓曦了,袁梓曦,那個你念念不忘的袁梓曦。」桑陌閉着眼睛不說話,空華俯身把他攬在懷裡,讓他依靠着自己的肩頭:「他不記得了,你、楚則明、楚則昀、楚則昕……他都不記得了。」屋子裡空蕩蕩的,小貓不知跑去了哪裡,隻有壁上的鬼火還「畢畢剝剝」地燃着,照出桑陌白淨的臉,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陰影。空華垂下眼看他,他兀自睡着。難得的,臉上不見譏諷不見嘲弄,沒有了歇斯底裡的怨恨與算計,他斯文得像是聖人跟前最矜持的學生,趁老師不在,偷偷在書桌上打個小盹。「目下,人間正是早春,我記得你愛看湖邊的垂柳。」男人的個性依舊是不多話的,漫長的寂靜之後方冒出一句不着邊際的話語,「桑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早春。」彼時,隔着高高的朱紅門檻,我一身墨黑,你通身死白,是孝衣,為了氣你刻薄寡情的後母。身後,你的父親漸行漸遠,你死不肯回頭,笑着跟我通你的姓名,眼裡含着淚。我們都有面目模糊而早逝的母親,父親形同虛設。我用右手握着則昕跟父皇讨來的匕首,伸了左手來拉你進門,掌心貼掌心。自此,再不是兩手空空。桑陌、桑陌、桑陌,念着這名就要想起那首《陌上桑》,驕橫的使君調戲美貌的采桑女。庭院中的大樹下,我卷了書冊來勾你的下巴,把你逼到樹根下,看你臉上慢慢燒開晚霞般的绯紅:「甯可共載不?」你貓一般吊起眉梢,撇着嘴角将我嘲弄:「莫說我家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的夫婿,你可及得上那驕橫使君?」我及不上,我不是我的哥哥們。失了父皇寵愛的冷宮皇子連宮中稍有權勢的太監都不如。你卻來抱我,輕輕拍我的背:「沒事,沒事,我跟你一樣。」連身上同人打架時留下的傷疤都是一樣。黑色的衣袖停留在他蒼白的頰邊,舒展在袖邊的卷雲紋粼粼泛着微光。空華把桑陌抱得更緊一些。「你聽說凡間春色最短,再過兩三月,便是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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