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阮府歡天喜地迎新人且不說,阮盼那裡坐着馬車回了永安侯府。今日永安侯夫人又被郡王府請去做全福夫人給趙燕妤梳頭了,公主則去阮家坐席,倒省了阮盼還要去上房請安,在二門處一乘小轎就擡回自己院子裡了。進了院子,隻覺有些靜悄悄的。阮盼并沒在意,扶了飛虹的手走了幾步,忽然想起有孕前曾說與丈夫同繪一幅春雨歸舟圖,當時丈夫畫了雨中山水及一葉遠舟,這近處的河畔垂柳該是自己畫上的,隻因有孕不适,又趕上過年,隻畫了幾筆就放下,倒耽擱了。今日阖家都出去了,倒也安靜,何不趁着這個時候去将那畫補了,這時候張挂在屋裡倒也對景。想着,便道:&ldo;去書房罷。&rdo;永安侯府也是在外頭一處大書房,幕僚門客都在那裡說話,裡頭各院都有自己小書房,孟烨自小過目成誦,又雅好書畫琴棋,那書房越發的大了,裡裡外外有好幾間房子。若坐在裡屋将門窗閉了,外頭的聲音也傳不大進去,倒是幽靜。阮盼扶了飛虹的手推門進去,忽然聽見裡頭屋裡丈夫的聲音笑道:&ldo;這一筆畫岔了,你瞧别的柳條都朝着這裡,偏你畫的反了方向,這風哪裡有這樣刮的呢?&rdo;阮盼方自一怔,心想丈夫今日不是在翰林院裡麼?便是請了假出來,也該去阮府道賀才是,怎的卻在家裡,這又是跟誰說話?随即便聽一個女子聲音嬌軟道:&ldo;奴婢原說不會畫的,二爺硬要奴婢畫,可不毀了這畫了?&rdo;這聲音阮盼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她的陪嫁丫頭卧雨!頓時覺得兩邊太陽穴一跳一跳疼了起來,強自鎮定着走過去,随手推開門,便見那張粉油大案上鋪開的正是那幅細雨歸舟圖,自己夫君孟烨含笑立在一邊,倒是卧雨坐在案前椅上,窄窄的袖子挽了起來,手裡捏着玉管筆在那裡畫。一見阮盼進來,臉色不由變了變,連忙站起來陪笑道:&ldo;奶奶怎這樣早就回來了?&rdo;阮盼并不答言,隻向孟烨道:&ldo;夫君幾時回來的?&rdo;孟烨随手将手中的墨條擱在硯邊上,笑道:&ldo;也是方才回來。本想着你要在娘家多呆些時候,想不到這樣快就回來了?&rdo;阮盼胸口隻覺有東西砰砰地撞,臉上笑容不變道:&ldo;我有身子,本不能進喜房的,若在家裡坐着,少不得母親還要顧着我,不如早些回來的是。&rdo;走到案子前面看了一眼,淡淡道,&ldo;本想着過來把這畫兒補全了,卻不料夫君已然想到了。&rdo;飛虹湊着趣兒笑道:&ldo;奴婢記得聽奶奶念過一首詩的,叫什麼心有靈犀的‐‐奴婢瞧着,二爺和奶奶就是心有靈犀呢。奶奶這裡才想到,二爺已然畫起來了,不是心有靈犀是什麼呢?&rdo;孟烨笑道:&ldo;好丫頭,果然聰明。&rdo;悄悄看了妻子一眼,又道,&ldo;隻可惜畫錯了一筆,回頭重新再畫一幅罷。&rdo;阮盼點頭道:&ldo;這也是的。本來你我畫來也還和諧,這外人添了一筆倒弄壞了,再改不好,隻得重畫了。&rdo;随手卷了那紙遞給飛虹,&ldo;拿去燒了罷。&rdo;卧雨站在一邊,手裡還拿着玉管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臉上陣青陣紅。偏偏這夫妻兩人都像沒看見她似的,隻管說話。孟烨多少有幾分心虛,生恐妻子鬧起來,卻見妻子面色如常,心裡稍稍放下幾分,笑道:&ldo;也是我糊塗,不該叫外人來畫的,原想着你的丫鬟,平日裡也該是耳濡目染學了幾分的,想不到一下筆便壞了。&rdo;阮盼微微一笑,飛虹已經掩嘴笑道:&ldo;瞧二爺說的‐‐再怎麼耳濡目染,哪裡能學到奶奶一分半分呢?二爺也太擡舉我們做丫頭的了。&rdo;孟烨趁機下台笑道:&ldo;說的也是。&rdo;有幾分讨好地向妻子道,&ldo;你身上可好?今日父親和大哥都去了英國公府,也不缺我一個,不如我在家裡陪着你可好?&rdo;阮盼低頭笑道:&ldo;我自是想夫君陪着我的,隻是阮世子平日與夫君交情也好,不去總是失禮,日後他問起來,夫君可要怎麼說呢?不如還是去走一趟,哪怕喝杯酒便回來呢,也是全了禮數。我不過是身上乏些,自歇一歇就無事了。&rdo;孟烨上前扶了妻子,笑道:&ldo;那我去去便回。&rdo;親自送了妻子回房,換了衣裳出去了。孟烨一走,屋子裡鴉雀無聲。飛虹隻覺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一樣難受,嘴裡喃喃了一句,轉身出去沏茶了,隻剩下卧雨和阮盼在房中。阮盼到這時候才緩緩擡頭,看了卧雨一眼。卧雨手裡還捏着那枝玉管筆,蔥綠色的袖子卷着,露出半截藕一樣的手臂,上頭套着一隻珊瑚手钏,粉紅色的珊瑚珠子與赤金珠子相間,襯着那雪白豐腴的肌膚,顯得十分嬌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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