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且行且遠,馮淵便笑了笑,翻身上馬,望家裡去。打馬走到半路,迎面見來了一人,薄薄一件披風在肩上,衣着普通,卻難掩眉間清俊顔色,馮淵見了,急急打馬行了上前,叫道:“柳二弟!”對面那人正心不在焉,歪歪地在馬上,神情恹恹地,聞言擡頭,看見馮淵,也自歡喜,說道:“馮哥哥,不想在這裡相遇。”兩人翻身下馬,彼此作揖,各自小厮将馬牽了去,馮淵問道:“兄弟怎在此?要去往哪裡?”柳湘蓮說道:“剛才同寶二爺他們分開,心中有一件難解之事。”馮淵便問道:“不知何事?可否一說?”柳湘蓮說道:“正是為了兄弟的終身之事。”馮淵一聽,喜道:“莫非二弟有心上之人了?大喜呀。”柳湘蓮苦苦一笑,說道:“哥哥且慢高興,如今八字還沒有一撇,早得很。”馮淵問道:“此事難道跟寶二爺有關?”兩個挽着手沿着街邊向前,柳湘蓮說道:“不瞞哥哥說,早我也說過,要娶妻,就娶一個絕色的人……”微微一頓,看向馮淵,說道,“今日我同寶二爺他們一并吃酒,說起這個來,寶二爺登時做主,要給我說一個絕色之人,我聽他說,一時也歡喜。便問是誰人,他們就說,是甯國府的一個佳人,喚作尤三姐的。”馮淵沉思說道:“倘若是寶二爺說話,恐怕那女子的确是好的。”馮淵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喝的糊塗,也這般想,也沒拒絕,當時就想要一口答應了,隻不過我思量了下,身邊兒沒有禮聘的信物,當初在哥哥府上,聽了哥哥的話,是以那鴛鴦寶劍自是不能用的……偏偏寶二爺跟那琏二爺又催我給聘,所以我便借口稍微推了推,隻說等隆隆重重的準備了禮聘之物,再做決定。”馮淵點頭,說道:“兄弟這麼想也無可厚非,當初我遇上你嫂子,就也想着以重禮相待,才見珍愛之意。”柳湘蓮聽了這話,更覺苦惱。馮淵不解,便問道:“賢弟這是怎麼了,本是好事,怎地愁眉苦臉的?”柳湘蓮站住了腳,才說道:“哥哥你是遠來之人,有所不知……”說着,就低了聲音,說道,“我當時一時沒想明白,便也沒拒絕,沒答應,如今出來後酒醒了,卻想通了,哥哥沒聽說過,有關他們甯國府,有那麼一句話……‘除非是他們門口的那兩個石頭獅子是幹淨的’,哥哥你聽,那裡面的佳人,縱然再怎麼絕色,又能幹淨到哪裡去?因此我正懊惱着。一來懊惱寶二爺,竟給我物色這樣的人,二來懊惱我自己,怎地當時沒幹淨推了。”馮淵聽的也呆了呆,問道:“我真個沒聽說過,真有這種說法?”柳湘蓮說道:“我騙哥哥做什麼,這甯國府的事兒多着呢……譬如我上次跟哥哥說的,那秦大奶奶歸天之事……唉,罷了,這等腌臜的事情,不說也罷,免得也污了哥哥的耳朵。”馮淵見他一籌莫展,憂心忡忡的,不免安慰說道:“其實賢弟你也不用這般憂心,一來,你雖則沒有當面推了寶兄弟,但你也沒有答應,更不曾禮聘,擔憂的什麼?二來,就算真的如你說的那樣,隻石獅子是幹淨的……也備不住是外人誇大其詞,要知道,衆口铄金,積毀銷骨,裡頭到底如何,需要親眼見一見才明白呢。——也許真個是個不世出的絕代佳人,賢弟你隻憑着外人一句話而輕易地推了這樁好事,日後豈不是會悔不當初?”柳湘蓮聽馮淵這麼說,才有些眉眼聳動,若有所悟,說道:“哥哥這話說的,倒是在理。對了,我又何必空自懊惱憂心?不如我暗地裡打聽打聽,那尤三姐是何許人也,倘若真個是好的,也不辜負這一番緣分,倘若不好,我便直截了當,一口回絕了寶二爺便是了,哈哈,正是如此。”馮淵笑道:“賢弟想通了,正是這個理。堂堂須眉,何必為這等小事情而惴惴不安,隻自己看明白就是了,其實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娶得如意的内室,還要自己看過。”柳湘蓮見他這般說,眉眼得意的,便也笑着說道:“哥哥當初,想必就是見了嫂子?”馮淵說道:“這是自然的。我一見她,就覺得此生必要的人是她,等也等不及的。”柳湘蓮很是羨慕,說道:“但願我也有哥哥的萬分之一福分。”馮淵說道:“這有何難,賢弟這樣好人才,不愁找不到好的内室。”兩個邊走邊說,說了一番,又說起來蔣玉菡,柳湘蓮聽到蔣玉菡受傷,也甚是震驚,當下也顧不得慢走慢說,等不及地催促馮淵,當下跟馮淵兩個翻身上馬,就向着馮府而去。到了門口,兩人下了馬來,柳湘蓮已經将事情的端倪了解大概,便說道:“那忠順王府的确欺人太甚!”馮淵說道:“賢弟噤聲!切記在玉菡跟前,略收斂些,别又惹他傷心。”柳湘蓮劍眉挺着,便點點頭,兩個人一并進了屋子。正巧蔣玉菡吃了東西,被黃玉扶着,下地來走,馮淵帶着柳湘蓮入内,兩人一照面,柳湘蓮見他腿腳果然不利落,急急走了兩步上前,見他的胳膊扶住,說道:“勿要多禮。”蔣玉菡低頭,說道:“怎地二爺也來了?”柳湘蓮扶着他到了床邊,見他緩緩坐了,才說道:“路上偶遇馮哥哥,便過來看看。”又見蔣玉菡形容仍有些憔悴,便說道:“幾日不見,你倒是清減很多,可見是吃了苦了。”說到這裡,那眼圈就紅起來。蔣玉菡急忙說道:“二爺快别這般,隻是些小傷,不幾日就養好了。”柳湘蓮到底垂了幾滴淚,才又看向蔣玉菡,說道:“日後怎地也不能再回去了。”蔣玉菡歎道:“似我這般,也是身不由己的。”柳湘蓮說道:“到時候,大不了一走了之,莫非他們還能滿天下找人不成?”蔣玉菡說道:“倘若惹怒了他們,随意編排個罪名下來,就算一走了之,也是不得清淨的。”柳湘蓮怒的雙眼圓睜,說道:“難道就沒有王法了麼,任憑他這樣欺侮人?”馮淵說道:“賢弟是個急性子,且勿動怒,此事我們長遠計較。”柳湘蓮握着拳,皺着眉,咳聲歎氣。馮淵便問蔣玉菡,說道:“覺得如何,有無不妥?”蔣玉菡苦笑,說道:“是有些不妥。——我隻想讓哥哥勸勸嫂子,不要叫人炖那麼多補品來給我喝。我已經虛不勝補了……”馮淵聽了,哈哈大笑,柳湘蓮也才露出笑來,卻對蔣玉菡說道:“休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我這樣想喝的,還輪不到呢。”蔣玉菡說道:“那你隻留下來,待會兒還有一碗呢,便讓你喝了。”柳湘蓮說道:“這可使不得,給嫂子知道了,怕是要責我跟病人争東西吃的。”三個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氣氛才好了些。大禮三個又說了一會兒話,柳湘蓮才離了府,這邊黃玉安置蔣玉菡歇下。馮淵便出來,同蓮生說要開鋪子分号的事。蓮生正同甄夫人對面坐着,手裡拿着一段毛片子在弄着,聽了就停了手,問說道:“你覺得可以照料過來麼?”馮淵說道:“現在這個,的确有些忙不過來。而且我們又是做過了得,再添一個,也覺得熟門熟路,隻要找好了掌櫃夥計,其他的也算是現成的了,因此我覺得倒還可以。”蓮生說道:“你覺得好就行了,眼見年關也快到了,不如就快一些,别到了年底就不好了。”馮淵說道:“我明白,夫人向來不願意事先張揚,所以我這兩天就打算先去找地段,物色可靠的掌櫃等,這些萬事俱備的弄好了,再說。”蓮生沖他一笑,說道:“行,你做事,我是越來越放心了,隻别太累了,最近又風大,你過來……”馮淵便向前一步,蓮生将那毛片子舉起來,在馮淵的脖子上圍上,原來前邊是訂了一圈兒盤扣的,蓮生一點一點給他系上,問道:“覺得怎樣?”馮淵原先見她手裡握着那毛片子,還不知做什麼用的,此刻才明白端倪,當下動了動脖子,說道:“很是舒服,軟軟的,又暖和。”蓮生捂嘴一笑,說道:“你最近常在外面走動,若不嫌丢人,就戴着,好歹防點風。”馮淵笑眯眯問道:“夫人是特意給我做的?”蓮生說道:“自然了,上次我見你自外頭回來,騎馬吹得臉都紅了,有這個,起碼擋一擋風。”馮淵伸手摸摸那黑色的狐狸毛,一時愛不釋手。他的臉本是妩媚英俊的,如今被這黑色一襯,縱然笑微微的,也多了幾分威嚴沉穩。馮淵摸了摸狐狸圍脖,又想起一件要事,就問道:“夫人,那北靜王王妃的生辰衣裳,夫人可有想法?”蓮生聽了,就搖搖頭。馮淵見她也不似是個愁鎖眉頭的,也不再問,隻寬慰她,就說道:“也不趕着,反正還有月餘,總會想到好的,這幾日我出去也留心着,嗯,夫人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不?”蓮生說道:“你自管去做正事,我沒什麼想要的。如果想到,自跟你說。”馮淵這才點頭,便又跟甄夫人告别了,抽身出去,自為了新鋪子之事忙碌去了。下午的時候,蓮生小睡了一會兒,聽聞馮淵還未回來,正坐在桌邊喝茶,一邊叫黃玉來,詢問蔣玉菡的情形。黃玉說道:“蔣爺是個好伺候的,讓他吃什麼就吃什麼,讓他睡就睡,就算是上藥弄疼了他,連叫也是忍着的,倒是看得我心疼自責,唉,真是個好脾氣的人。”銀卓一邊聽着,就說道:“何止呢,蔣爺長的也好看。”黃玉歎道:“隻可惜,這麼好的人,偏偏有些命苦。”銀卓還小,不曉事,就問道:“這話怎麼說?”黃玉說道:“你不懂,休問。”蓮生靜靜聽到此時,便說道:“叔叔的确是個好人,也吃了許多苦,隻不過,橫豎這條命在,隻要還活着,過了這個關卡,日後好日子長着呢。黃玉,你伺候叔叔的時候,也開解着他些。”黃玉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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