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正是太孫大婚。在王廪的謀劃中,隻要過了蘭州,他便止步于此,就要回京述職,同時預備着自己的人生大事。這一次西巡路上,他倒是有了不少的收獲,比如關于河西走廊地區的風土人情、邊軍駐防等各種信息,他基本了然并且有了新的打算。
由于是代天巡狩,甘肅的三司長官也必須好好配合,但相對來說,都指揮使田铮更為積極。
朝廷自太子攝政以來,很少重視西疆邊防,以至于防守空虛,很容易趁虛而入。在這之前已經出現過幾次西域斥候越境擾民的行動,但并未獲得重視。即使是皇帝狀況得到好轉,上面的信息也未能及時傳達。這樣的信息差,讓田铮隻得做好本職工作。
但現在,太孫的到來讓他松了口氣,看來朝廷還是對這一地區有所重視的。而且,他所提出的移民墾邊之策也和太孫的想法不謀而合,于是那份“西防”之策也得以上奏朝廷。
然而,誰知道這天兒是怎麼想的,居然在太孫巡視之時,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大麻煩”。
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問題——不是遇刺這樣的政治風波,而是安國公家的兩個女兒,居然找上了門。
田铮眼睜睜地看着一群人,徑直走進了太孫所在的驿館,裡面似乎産生了些争吵。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安國公府的護衛們就跨步上前準備硬闖,結果被太孫的親衛阻攔下來。雙方很快進入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
“諸位,聽臣下一言。”田铮善于審時度勢,無論是太孫還是安國公,都是當朝貴胄,他一個也惹不得;但作為三司之一,這樣的情況自己躲着不出面說不過去,隻當進行調解。
一見是都指揮使,安國公的人馬也立即冷靜下來——當然,是安世子命令府衛莫要輕舉妄動、鬧出新的事端。但對于太孫的人,他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不為别的,就為自己的兩個妹妹居然遭到了太孫的屈辱。
“田指揮,這點事情還是不要插手了,省得引火燒身。”這是勸告,也是威脅。在蘭州這個地方,安國公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作為國公世子,安長慶的威嚴自然是展露無遺。
隻是,這一次安國公較真的對象不是别人,而是當今太孫,陛下的皇長孫;若是其他的藩王或世子,田铮也就不這麼較勁了。何況,太孫和他又共商國策,這點忙還是要幫一幫的。
“世子,您和太孫有什麼誤會,還是私下解決比較好。這樣大張旗鼓的,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臣擔心……”田铮欲言又止,不忘提醒這太孫護衛中,可是有些宮中的眼線。雖然田铮沒看清那些人的身份,但想必是白衣衛或東廠的其中一個,要麼都有。
田铮的善意提示讓安世子稍微冷靜下來,他擡頭望向驿館的二層樓,仿佛要看穿屋内的二人——真是欺人太甚,堂堂儲君,居然做出這樣招惹良家少女的事情,簡直是令人蒙羞。
“告訴皇太孫,安國公府的姑娘不是随便讓他欺負的!除非他親自來道歉,不然就等着宮中的彈劾吧!”安世子這番話,令田铮心中抖了幾分——欺負安家女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前段日子裡,太孫剛來蘭州就到當地的軍營衛所巡視一番,并且召見了三司長官,還特别和臬司衙門商談關于當地司法案件的要事,又和自己還有其他的幾位将官探讨了邊防之策。怎麼會招惹安家呢?
田铮百思不得其解。
“世子,您還是先回去吧,千萬别在這裡久留。”盡管存有疑惑,但田铮還是勸告着世子趕緊把人撤了,離去回家。至于其中的彎彎繞繞,他是一點也不相信的——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太孫一到這裡,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何況,安國公家的姑娘又不是沒人知道,那可是蘭州城出了名的暴脾氣。
好在安世子沒有強硬地呆在這裡,而是選擇打道回府,再做打算。這樣,田铮也得以沖破之前的圍堵,來到驿館門前。“甘肅都指揮使田铮,求見太孫。”
提到這個名号,衛兵在問詢後立即放行,田铮松了口氣,進入其中,很快在二層的一間大廂房裡見到了太孫。
看到太孫神情自若,田铮的心情複雜,猜不出眼前的這位大人物,心底在盤算着什麼?但他沒有直接開口,而是等着太孫發話。
“外面的事情,你都看見了?”這是明知故問。王廪在窗戶邊上早就看見這一幕場景,但這般詢問,隻是想了解田铮所想。這件事有沒有先放在一邊,他要先觀察田铮的态度。
“臣以為,這件事并非太孫所為。”田铮先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接着又做了一番假設,“若真是太孫所為,也不會在這裡……嗯,在驿館裡躲着不見人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田铮也能大概了解太孫的性格,敢作敢當,但絕不會為了麻煩事停止自己的步伐。
在旁人來看,太孫拒不出面是為了拉不下自己的面子,但無論這事真假幾何,王廪都不能出面澄清或者承認,這關乎皇家的聲譽。你會認為他們做作矯情,但理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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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沒做過這件事,但不代表着旁人認為孤沒做過。無論是承認還是否定,都會帶來更大的争議。既然這樣,不如關注要做的事情。”太孫風輕雲淡地表述了自己的看法,但在帷幕遮掩下,混亂的床褥讓田铮微微皺眉。
這裡面,發生了什麼?難不成,是太孫夫婦吵架了?盡管大婚還沒舉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廪和東方玥之間的婚事已成,說不定到時候是奉子成婚。當然,身為臣子,田铮不好言明什麼,隻是不斷提醒太孫要小心周邊,注意安全。
“依照田指揮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太孫的一舉一動都在白衣衛的監控下,同樣也為三司長官所注意。他想要去哪裡,首先知道便是跟在身邊的右指揮使李彪。
他是李群的幺弟,也是白衣衛中精明能幹的一人。
“臣不敢妄加揣測。”看到太孫的神情凝重下來,田铮自知自己說錯了話,不該随意插手——他這樣做,無非是将自己推到其間,可能陷入危險。“太孫殿下,酉時三刻,還請到都司衙門一叙。”
于是,田铮連忙甩開了這個話題,并邀請太孫按時“作客”。衙門那邊,還有一些要事需要商談。本來,田铮是要在這裡進行私人彙報的,但眼下情況不對勁,須挑選合适的機會。
“慢着,你想說什麼,就在這裡說吧。既然都一個人來了,想來也不好公開說明。”太孫沒忘記正事,知道田铮來這裡可不是為了看所謂的大戲。
既然太孫都這樣問了,那田铮也不好隐瞞了,隻好把自己要呈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太孫說清楚:“太孫殿下,臣以為移民墾邊之策,還有如下的幾個要點。”說罷,田铮便把自己整理并且添寫幾筆的有關奏本交給了太孫,希望能得到他的建議。
盡管在軍事方面,田铮的經驗要比太孫豐富許多,但對田铮而言,太孫所缺乏的是那些實踐經驗,若是能在這裡長久地觀察、巡查一陣,那麼他能提出更為全面且完善的計策,還拱衛邊疆。當然,太孫之策也得到了皇帝的稱贊,但終歸沒有完全施行下去,在這一過程中仍會出現不少的問題。
看到田铮的奏章,太孫連忙審閱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他補充和提到的幾個要點,這些是自己沒能想到的;比如關于“走西口”流民的問題,還有當地的農業生産數額,此外還有阡陌交通的通暢程度。
“田愛卿所言極是,看來是孤考慮的不周。”這些奏折遠遠不夠,太孫覺得自己還應該再去藩司衙門一趟,将當地的民政情報進行更為深入地調查研究。與此同時,他還交給李彪一個任務,将這份奏折謄寫一本,然後加急送到京城去。
這田铮,是個人才;但如果改掉多嘴的性格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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