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來報,說顧玉瑤收拾了衣服,其他什麼都沒拿,抱着孩子回來主院了,賀榮章擰眉:&ldo;她還來做什麼?&rdo;下人在外回禀:&ldo;據說是來要休書的。&rdo;賀榮章看向賀平舟,賀平舟捂着臉,心裡正郁悶,便要沖出去,被賀榮章攔住:&ldo;你還想幹什麼?&rdo;賀平舟氣不服:&ldo;爹,難不成就由着那賤人給我臉上抹黑嗎?她想要休書,讓她跪着來拿!&rdo;說完就要出門去,賀平舟心裡瞧不起顧玉瑤,早忘了當初把人騙到手之前的甜言蜜語,他這輩子就毀在顧家手上了,顧玉瑤就是罪魁禍首。賀榮章一腳又踢了過去:&ldo;給她!&rdo;賀榮章已經很久沒看見顧玉瑤了,他沒有在意過這事兒,今兒一見,确實好好的一個人都不成人樣了,瘦骨嶙峋,就是外面貧苦人家的兒媳也沒有這樣寒碜的,可他能怎麼辦,難不成要為了她,把妻子和兒子家法伺候嗎?這姑娘本來也就和她娘一樣,不是個省油的燈,賀榮章當初接受她,完全是為了賀家的顔面,今日趁着這個機會,把她休了,再不要跟滅門絕戶的顧家有任何牽連,斷了就斷了去,也沒什麼可惜的。賀平舟給踢了一腳,不敢造次,往旁邊小書房去,毫不猶豫的寫了一封休書出來,給賀榮章過目,賀榮章将休書看了一眼,遞給在門外等候的下人,吩咐道:&ldo;去賬房支五百兩銀子,跟着休書一并給她。&rdo;顧玉瑤站在院子裡,紅渠用一件舊衣裳裹着孩子站在一旁,還有兩個祁家的護衛,顧玉瑤心如死灰,終于等到了下人拿來的休書,還有一袋沉甸甸的銀子。目測有個幾百兩吧。顧玉瑤看都沒看那銀子一眼,拿了休書就轉身,對紅渠說道:&ldo;走吧。&rdo;紅渠有些猶豫,看着那下人手裡的銀子,終究還是沒說話,抱着孩子,跟着顧玉瑤離開了崇敬侯府。下人去回禀,并将銀子交到賀榮章面前:&ldo;二少夫人沒要銀子,直接拿了休書就走了。&rdo;賀平舟橫眉冷道:&ldo;還叫什麼二少夫人?沒點眼力勁兒,我可告訴你們,讓門房給我守死了,顧玉瑤要是敢上門來,莫叫她進門一步,我倒要看看她離了賀家,能過出什麼樣的好日子。&rdo;賀榮章看着那被拒絕的銀子,重重歎了口氣,賀平舟忽然又冷笑出聲:&ldo;不過也是,她如今可算是攀上祁家的船了,顧青竹怎麼着也會賞她幾個吃飯的子兒,以為攀上了貴人,就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了。她以為祁家是個什麼開善堂的地兒,早晚有一天,她還得回來求我,求我賞口飯給她吃!&rdo;賀平舟揉着鼻子,鼻子裡癢癢的,像是有什麼小蟲在爬,賀榮章将他這樣看在眼中,問道:&ldo;你老擦鼻子幹什麼,不嫌髒嗎?&rdo;賀平舟又抹了一把,留下一句:&ldo;我鼻子癢,您還管我這個。&rdo;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院子,叫下人套了馬車,往外頭走去。餘氏和雲氏領着那些今兒上門來的老夫人離開,顧青竹留在門外等待顧玉瑤,李茂貞站在她身後。顧玉瑤從賀家走出,便看見顧青竹站在馬車前等她,走下台階往顧青竹走去,顧青竹扶着她上馬車,顧青竹道:&ldo;先随我回去吧。爹和祖母還不知道這件事情。&rdo;顧玉瑤搖頭:&ldo;不了,你把我送到城外去吧。&rdo;見顧青竹不解,顧玉瑤微微一笑:&ldo;我想去白雲觀看看我娘。&rdo;顧青竹沒有說話,讓紅渠對李茂貞說,馬車駛動,顧青竹沉默片刻,對她說道:&ldo;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rdo;&ldo;我也沒想到。不過這樣對我來說,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rdo;顧玉瑤的聲音很低,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光澤的珍珠,沒精打采抱着孩子。擡頭看向顧青竹,說道:&ldo;姐姐,從前都是我不好,今天的事情,我特别特别感謝你,若不是你的話,我不可能這麼順利脫身,你不要覺得自己做錯了,我以前糊塗,但現在已經不了,分得清是非黑白。&rdo;低柔的聲音不如往常那樣咄咄逼人有氣勢,聽起來别有一番滄桑的意味。&ldo;我以為賀平舟是個好人,我以為賀家是個好地方,你當初換了婚書,真的很聰明。&rdo;顧玉瑤訴說着從前的事情,提起顧青竹換掉婚書的事兒,當初秦氏偷了顧青竹的婚書,其實就是一封假的,顧青竹在婚書上寫了幾句話,把秦氏的貪心給勾出來,若是當真追究起來,顧玉瑤落得今天的下場,跟顧青竹也有一點點關系。見顧青竹盯着自己,顧玉瑤忽的淺淺一笑:&ldo;你别這樣看着我。我沒有怪你。當初若不是我娘鬼迷心竅,想把原本屬于你的婚事搶到手,也就沒有今天的事兒。一切都是因果報應。&rdo;顧青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沉吟片刻後,問道:&ldo;你今後……打算怎麼辦?&rdo;顧玉瑤狡黠一笑:&ldo;若我說,我想住到武安侯府去,你會同意嗎?&rdo;顧青竹沒有多想,果斷搖頭:&ldo;不會。&rdo;她可以同情顧玉瑤,可以為她出頭,可以為她撐腰,但卻不會将她的一切都攬在身上,顧青竹自問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顧玉瑤忽的就笑了起來,低頭看着仍在熟睡的孩子:&ldo;今天我總算看清楚了我們倆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不是嫡出和庶出身份上的差距,而是我們頭腦的差距。你永遠這麼冷靜,絕不容許自己做任何沖動的事情。世子對你一定很重要吧。&rdo;因為重要,所以才會将他的一切放在最前面,會從最根本出杜絕一切有可能影響他們感情的因素,聽起來有點絕情,但這卻是最有效的方法。顧青竹不吝告知:&ldo;他對我确實很重要。這個世上,沒有比他更重要的。&rdo;顧玉瑤問:&ldo;那爹和祖母呢?&rdo;顧青竹搖頭:&ldo;都不如他重要。&rdo;對于顧知遠,顧青竹早就沒有感情,他的沒有擔當和冷漠讓顧青竹寒了心,祖母是上一世離開過她的人,這一世能好好的活着便已足夠,顧青竹并不會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他們身上。但是祁暄不同,祁暄是她的命,是她賴以生存的藥,是她心中旁人難以觸及的地帶。顧玉瑤莞爾:&ldo;所以說,我怎麼能不羨慕你。你真的很好很好。&rdo;顧青竹沒有說話,而是低頭去看她手裡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上的小絨毛,一路上,兩人沒有再說點什麼,馬車停在了白雲觀山腳下,顧青竹問她要不要讓人送她上去,顧玉瑤搖頭,紅渠扶着她下了馬車。顧青竹從後面喊住了顧玉瑤,顧玉瑤回頭,顧青竹從馬車上跳下,将自己腰間的荷包抽出來遞到顧玉瑤面前:&ldo;這裡面有兩萬兩銀票,你先收着用,不夠了再找我拿,回頭我再挑兩家鋪子給你……&rdo;顧青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玉瑤給打斷了:&ldo;姐姐,你收起來吧,我不要。&rdo;&ldo;你可以粗茶淡飯,但孩子怎麼辦?&rdo;顧青竹努力說服她。顧玉瑤卻堅定搖頭:&ldo;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少了她。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你幫我的也夠多了,咱們這樣挺好,你若再幫我的話,我就真的站不起來了。&rdo;說完這些,顧玉瑤便對顧青竹行了個福禮,轉身走上了上白雲觀的山道。顧青竹站在山腳下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往上走拐了彎兒看不見了,紅渠見她還不走,才開聲問道:&ldo;夫人,要不我留下來照顧三小姐?&rdo;紅渠從前是很怕顧青竹把自己送給三小姐的,她覺得三小姐為人刻薄,對誰都不好,還成天的算計自家小姐,可是今天看着三小姐這麼慘,紅渠心裡也挺難過的,如果現在小姐讓她留下來照顧三小姐,紅渠也沒那麼排斥了。顧青竹看了她一眼:&ldo;你肯留下來,她還未必肯要你呢。&rdo;紅渠不解:&ldo;怎麼會,之前三小姐還跟您開口要我來着。&rdo;顧青竹收回目光,将荷包重新放到腰帶裡:&ldo;此一時彼一時。&rdo;說完這些,不管紅渠懂還是不懂,顧青竹就上了馬車。看來顧玉瑤是真的變了,正因為如此,所以顧青竹開始有點相信,她可以竭盡所能的做一個好母親。顧青竹回到侯府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侯府門前燈籠下,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顧青竹走下馬車,那身影便急急跑了過來,迫切抓住她的手,問道:&ldo;要送人讓茂貞送便是,何必你親自跑這一趟。&rdo;祁暄語氣焦急,看來是等了不少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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