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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王熙鳳何以在清虛觀掌掴一個十來歲的小道士(第1頁)

以"享福人福深還禱福,癡情女情重愈斟情"為标題的《紅樓夢》二十九回,開講即提及管家王熙鳳要在初一安排去清虛觀打醮一事。

因省親回宮的貴妃賈元春有旨意,要賈府在初一至初三到清虛觀打醮,禱平安福。于是,王熙鳳便領着賈府一衆内眷陪着老封君賈母浩浩蕩蕩的前往清虛觀打醮。

然,賈母剛到清虛觀,觀主張法官率衆道士正迎候之時,管家王熙鳳卻毫不留情掌掴了一個剪蠟花的小道士。

這是為何?

原來賈母停轎後,管家王熙鳳見鴛鴦等丫鬟在後面來不及攙扶賈母,便趕上來攙扶,趕巧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沒來得及避讓,一下撞在了王熙鳳的懷裡,當即惹惱了王熙鳳,不僅暴了粗口,還狠狠打了小道士一巴掌。

原文是如此細述的:

"可巧有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兒,拿着剪筒,照管剪各處的蠟花。正欲得便且藏出去,不想一頭撞在鳳姐兒懷裡。鳳姐便一揚手,照臉一下,把那小孩子打了一個筋鬥,罵道:`野牛肏的,朝哪裡跑!"

管家王熙鳳一發威,立時賈府的衆婆娘媳婦便将滾了出來的小道士圍了個水洩不通,齊聲喝"拿,拿,拿!打,打,打!"

吓得小道士"跪在地下亂顫",被驚動的賈母趕忙令族長賈珍出面安撫,拿了幾百錢給他買果子吃,嚴令不準為難,吓唬這個"可憐見的"孩子。

這個小道士才被領了下去,轉危為安。

不過,這個小插曲卻讓人唏噓不已,接濟過劉姥姥的管家王熙鳳何以在此時當衆對這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大打出手?還在賈府興師動衆去清虛觀打平安醮這一祈福還願的儀式上,王熙鳳這樣做豈不自降身份,有毀賈府貴族之家的門風?

若不是積善行德的賈母出面解危,這個小道士不就無處躲藏,活活的在自家所居的清虛觀被暴揍一頓,還無從伸冤。

他不過就是個小男孩,疏忽之下冒犯了強勢的王熙鳳,談不上"性騷擾",王熙鳳完全可以高姿态諒解,慈悲為懷地放過小道士的無心之失。這樣,王熙鳳不僅自己赢得如沐春風涵養有加的美名,更會讓賈府落一個寬厚待人的好感。

如此,兩全其美,多好?

可王熙鳳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還在賈母問話時理直氣壯地回答:"一個小道士兒,剪燈花的,沒躲出去,這會子混鑽呢。"

似乎這個小道士完全是欠揍,就該打罵。因為他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孩子",冒犯了她這個威風凜凜的大管家,當然罪不容赦。

其實,這不過是表象罷了。

窮其究裡,根源還出在王熙鳳"聰明反被聰明誤"死不悔改的強勢個性上。

貴族氣派的名媛王熙鳳雖說大氣豪爽,能力也出衆,但心狠手辣,沒啥文化,根本不積陰骘。

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就将她這一性格展露無遺,饅頭庵的主持淨虛老尼受托請王熙鳳出面拆散長安守備與張财主家的兒女婚事時,發了興頭的王熙鳳就曾對淨虛豪言:

"你是素日知道我的,從來不信什麼是陰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麼事,我說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兩來,我就替他出這口氣。"

可見,能辦事的王熙鳳有多陰毒,骨子裡藏着豺狼心性。

這一特質決定了王熙鳳對仰靠的主子、喜歡的姐妹的确豪氣幹雲,要怎麼好就怎麼好;但對身邊的下人一旦觸碰到她的既得利益,亦或面對不相幹的外人,隻要有利可圖,根本不會礙于情面,或在乎法紀的,她都将窮其手段,使其受壓馴服。

如她毒設相思局害死賈瑞,計賺尤二姐逼其吞金自殺,拔下簪子亂戳丫鬟的嘴,用鞭子抽打,讓她們長跪在太陽地下不給茶飯,等等這些惡劣行徑,便是如山的鐵證。

說穿了,王熙鳳之狠令人發指,她素養太差,缺乏應有的憐憫之心,尤其對卑微的人,毒辣可見一斑,就像對待牲口一樣肆意踐踏。

難怪賈府的奴才對王熙鳳沒有好感,給予了不少惡評。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就曾指責她,"就是對下人嚴苛些",賈寶玉身邊的小厮興兒也犀利的點評王熙鳳,"提起我們奶奶來,心裡歹毒,口裡尖快。""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面上一團火,心中一把刀……。"

可見,如此毒辣的管家王熙鳳,在清虛觀掌掴小道士也就司空見慣不奇怪了。

因為這是她習以為常的家常便飯!

這看似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亦是曹公"以小見大"創作手法的神奇再現。

王熙鳳可以在人家地盤上無視清規,擡手就給小道士一巴掌,還爆粗口,說明高高在上的王熙鳳極為藐視佛門聖地,根本不把積善行德當一回事。

書中還有意将她的嚣張歹毒與賈母的慈悲為懷作比對,貴為一家之主的賈母對待小道士,不僅憐惜心疼,說他小門小戶,哪見過這麼浩大的勢派,若吓着了他,他的老子娘豈不疼的慌,還攔阻王熙鳳停手,不準賈府上下人等為難他。

賈母才真正是有大德、能享福之人。

王熙鳳終究歹毒慣了,哪裡懂得寬以待人?預示着她的榮華富貴不過是昙花一現,福氣也就轉瞬即逝。正是她不屑于積陰骘的狠毒,使得自己力诎失人心,早早的跌落雲端,二十五歲就"哭向金陵事更哀","盛極而衰"的赫赫賈府也因她的任性胡為,最終積惡難返,落了個"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幹淨"的悲涼境地。

綜上而言,王熙鳳掌掴清虛觀的小道士,哪是體現她的威儀?實際上反襯了王熙鳳不積陰德這一"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愚蠢之舉,伏下她被衆叛親離的悲催下場。

自以為是的王熙鳳在最大的靠山賈母仙逝後,不久丢掉了"卿卿性命"。

這也告訴讀者,人啊,有權有勢烈火烹油時更應謙和,當慎言慎行,切莫頤指氣使,不把慈悲當回事,面對别人情有可原的小過錯,還是胸懷寬廣心存善念為好,畢竟人非草木,放過别人,其實也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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