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手心都是溫熱的。夜風吹拂。湖面上有朦胧的水氣,溫涼的潮濕帶走了悶熱,也讓那素淡的荷香撲了人滿懷。顧覺非撐篙,她就坐在船中。天上缺月一挂。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的身影,并着着滿目的荷葉與荷花,一時心靜到了極點。潺潺的水聲是唯一的聲響,蕩出柔波幾道,劃破了月影。及至棄船登岸時,兩人身上已是一身的涼爽,清香沾滿衣襟,就連心情都随着這飄蕩的過程而悠然了不少。眼前是顧覺非的小築。擡頭一看,那疏狂的“孤窗”二字還挂在上頭,但裡面沒有燈,都是昏暗暗的一片。顧覺非也沒在乎,依舊牽着她的手往裡面走,在樓下點了一盞燈,便一路帶着她上了樓。但不是二樓,是三樓。才一進去,就聞見了滿室的書香,側面的牆壁上挂着一幅風雪圖,是一名琴客懷抱着古琴站在風雪中怅望,寥廓的天空上有孤雁斜飛而過,在墨色裡暈成一點隐約的深影。顧覺非将燈盞放下,又點燃了幾盞,屋内便亮堂了起來。可陸錦惜卻駐足在了那畫幅前。他回首一看,走到了她身後,卻從後面伸出手去,環住了她細細的腰肢,讓她靠近了自己的胸膛,然後問道:“看什麼?這畫有我好看嗎?”陸錦惜的眸光,在光影中閃爍。她眨了眨眼,想要笑,可不知為什麼沒笑出來,隻道:“看你的畫,和看你有什麼分别?”“哦?”顧覺非也将目光移到了畫山,“你看出了什麼?”看出了什麼?看出了不甘,抱負,野心,甚至那并不将天下人放在眼底的狂妄。以及……入骨的孤獨。陸錦惜閉了閉眼,才将心底那奇怪的情緒給壓了下去,而後淡笑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身後那擁着她的人,頓了一頓。似乎是沒有想到就這樣被她一眼識破,也沒有想到會這樣再一次被她一句話說進心坎裡。過了好半晌才靠在她頸窩裡歎氣:“陸錦惜,要怎樣才能不喜歡你……”天下誰人不識君,他做到了。可這前路上知己寥寥。多少年來,就陸錦惜這麼一個,說“真将軍不佩劍”,陪他喝酒,看他的話,然後讀破他的心思……其實說的是陸錦惜完了,可事實上是,在遇到陸錦惜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完了。如今不過是拉她與自己一塊兒陷進來罷了。貪戀這樣的知己,貪戀這樣的知心,好奇她的千面,驚豔于她的智慧,由此萬劫不複也好,粉身碎骨也罷,都再不願放手。這一刻的小樓上,安靜極了。宴席上的熱鬧,太師府的繁華,都被摒除了出去,在這裡的隻有一個她,一個他。陸錦惜從他懷裡轉過身來,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微微仰着頭看他,莞爾道:“巧了,我也在想,要怎麼才能把你從心裡趕出去。”顧覺非氣笑:“你敢。”陸錦惜撩撥他:“我還真敢。”顧覺非也不生氣,還頗有自信:“那可真是可惜了,想來狡詐慧黠如你,早已經試過了,怕是沒能成功吧?”“……”陸錦惜頓時無言,就這麼定定看着他。這表情無疑取悅了顧覺非,讓他唇邊的笑弧擴大,落在陸錦惜眼底,就成了滿眼的嫌棄:“你笑得像個傻子。”“那可真要為夫人哀悼了,折騰了這麼一陣,竟沒能逃出一個傻子的魔掌。”顧覺非一伸手,将她從這幅畫前帶開了,又問,“餓嗎?”“不餓。”陸錦惜放在才房中已經吃過一些了,半點不虧待自己,所以此刻搖了搖頭,隻道,“隻是還有件事比較好奇。”“哪件事?”屋裡有一壇子酒,顧覺非拎了起來,開了泥封,自顧自喝了一口,又湊上來喂給她喝。是般若酒。陸錦惜嘗了出來,又被他拉着坐在了窗邊,從這裡望出去,一眼便能看見星月鋪滿夜空,荷花搖曳滿湖。竟是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她笑了起來,與他并排而坐,也接過了酒來喝,一下便覺得那溫度燒進了心底,醇烈的一片。“當日金銮殿上,旁人都不想我嫁給你。這裡面有什麼緣故嗎?”“有的。”顧覺非沒否認,“可我并不打算告訴你。”“為什麼?”陸錦惜不明白。顧覺非便轉過眼眸來看她,那眸底的神光比方才他們所經行的那一片栽滿荷花的湖泊還深,還暗。那是一種能溺死她的眼神。唇邊有笑,眼底卻沒有,隻道:“這是我的秘密。”還秘密……陸錦惜心裡不那麼舒坦,假假地做出酸溜溜的神情來,輕飄飄道:“你不說,我也不問。天底下,誰還能沒個秘密呢?實不相瞞,我也有。”她本以為顧覺非要問,“是什麼秘密”,可沒想到,他隻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溫溫然道:“那你不說,我也不問。”“……”隻這麼一瞬間,陸錦惜忽然覺得他其實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因為那看着她的眼神實在是太溫柔。猶如春日裡的垂柳,将她束縛。意識深處,忽然就恍惚了一下。陸錦惜望着他,沒言語。顧覺非卻執了她手,将她那微涼的手指尖湊到唇邊輕吻,呼吸間的酒氣已經浸染開去,隻道:“怎麼了?”賓客他是真的招待了的,席間早已經喝了不少,隻是宴席散得差不多的時候又出府了一趟,身上的酒氣被風吹得散了一些。現在雖隻喝了一點點,可先前的酒意全湧了上來。他眼底一片潋滟的漣漪,讓人一見便臉紅心跳。陸錦惜被他一吻那指尖,便輕輕顫了一下,這一瞬間也不知腦袋裡哪一根筋抽了,竟夢呓似問道:“你現在在同我談心,可我卻忽然想睡你,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噓,叫你亂說話一出口,陸錦惜就知道完了,也晚了。先前兩口小酒悶進去的那一點昏昏沉沉的意境,一下就散了個幹淨,有一種難得的赧顔之感冒了上來。接着就看顧覺非看她的目光變了。好笑。好氣。冷淡裡面藏着點熱意,惱怒當中隐着幾許寵溺,像是想要罵她,但最終又慢慢地忍住了。他隻對陸錦惜說了一句:“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是故意要氣死我是不是?”接下來所有的話語,都消失了。消失在剝落的袍服間,消失在壓抑的喘i息間,也消失在暧昧的肌膚撫觸之間……烈火将冷空點燃,炸響這暗夜裡無聲的情濃。“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一句話,陸錦惜知道,可從來沒當一回事,可在這夜深人靜的後半夜裡,她徹徹底底地領悟到了它的威力。顧覺非曾說過,她能睡到,算她輸。當時她隻覺得這人實在是嘴硬到了極點,畢竟若美色當前,真的下力氣勾引,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哪裡能把持得住?即便是顧覺非,也不該比旁人好多少。但今天,她也知道,他當初說的這一句話,也不是同她開玩笑。一開始她就觊觎了顧覺非的人,後來與他相處,相知,還共患難,不知覺間動了心。在此刻親近,自然動情。顧覺非也動情,不管是他的手指,還是他的唇舌。隻是她沒想到,他竟有意要懲罰他,分明已經撩撥到了時候,自制力卻強得令人發指,偏偏不動了,反咬着她耳尖說:“我喜歡你,同你談心,想把這一顆心都剖給你,你竟半點不領情,還跟當初一樣隻想睡我。陸錦惜,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别的?”陸錦惜想哭。她也不好說自己當時到底是哪根筋抽了,隻是情與欲素來都混雜在一起,對一個人動了情,自然也會動欲。方才顧覺非那模樣,誰見了能不喜歡呢?一時被他攪弄得面色绯紅,雙目迷離,一時又恨不能直接一把掐死了他,好隔絕了他的戲弄……一直到她忍不住開始認錯了,他才饒了她。這時再長驅直入,讓她徹徹底底地領教他的厲害。他喝過酒。且喝過不少酒。動作間卻是溫柔而猛烈,窗外的風都無法吹散他身上那濃烈味道。陸錦惜的手指忍不住攀上他的胸膛,摸到了那一道深深的劍傷,猙獰的疤痕,忽然之間便柔腸百結。這一刻,他們是彼此的俘虜。他問她:“知道錯了嗎?”陸錦惜喉嚨裡有細碎的呻i吟,回道:“知道了……”他又問:“錯在哪兒?”陸錦惜身子開始發軟,聽着他聲音,三魂七魄都要酥了,迷迷糊糊道:“不該隻想睡你。”“……”這話的歧義可大了。顧覺非臉黑了一半,一肚子的情話都憋了回去,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見着她面若桃花綻放的模樣,又舍不得,隻好加重了力道。一下一下。沒一會兒她就真的受不了了,掉着眼淚罵他“禽獸”,可顧覺非不為所動,隻輕輕吻去她面上淚珠,依舊罰她。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故事 我生亦飄零 小情歌 曾為系歸舟 田園空間之盛世暖婚/田園空間:盛世暖婚有點甜+番外 有抽獎的我要誓死守護美好 琅琊故事+童話故事+梧桐鎮 讨厭你喜歡我 一人之下,敕令天地 戀戀浮城 動畫大師[未穿今] 國醫神算[古穿今]+番外 多少樓台煙雨中 兌車 無敵反派穿越異界封神了 反派後媽在娃綜爆紅了 绮懷[校園] 奶爸大明星 我的命中命中 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