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不作聲,靜靜地看著他,眸光深沈中透著犀利:&ldo;據傳陛下執意不肯立後,你怎麽看?&rdo;&ldo;兒子……&rdo;陸恒修啞口無言,低頭聽她訓斥。&ldo;唉……&rdo;她卻長歎一聲,欲言又止。半晌方道:&ldo;當年我嫁來相府時,你父親跟你一般的年歲,卻已是名聲赫赫的一代良臣。也是在這禦賜金匾下拜堂成親,先帝主婚,三朝閣老保媒,酒宴席鋪到門外的長巷裡,坐中绯袍紫衣,俱是達官。旁人都說,王府娶親也來不了這麽些個顯貴名流,普天下隻有相府才能有這樣的榮耀,也隻有相府才配得上。你父親卻說,這是祖宗庇護,沒有世世代代攢下的賢德名聲,哪有相府這般的受萬衆敬仰,也正因此相府子孫才最是難當,下承著萬民期盼,上對著先祖隆恩,半點出不得錯,步步都要行得規矩。&rdo;&ldo;兒子受教。&rdo;陸恒修道,垂頭看著腳下的青石闆磚。&ldo;那我問你,若陸氏中有子弟任意妄為,敗壞門風,該如何處置?&rdo;&ldo;子孫縱使無能,不能輔政理朝,但亦不可為佞為幸,禍亂朝綱。如有之者,縱天下赦之,陸氏亦決不輕饒。&rdo;腰間佩著的翠綠平安結牢牢握在手裡,掌心生汗,早被浸得濕透。&ldo;你既知道又何必……&rdo;陸老夫人喃喃問道,卻似感歎。&ldo;兒子……兒子是真心喜歡他。&rdo;甯熙烨幾次三番作弄著他要聽他一句喜歡,他卻屢屢咬緊了牙羞於對他說。禦賜金匾之下,猶如列祖列宗靈前,一字一字慢慢地把心迹坦白,仿佛心中巨石落地,前方哪怕狂風驟雨也可竹杖芒鞋,一路歡歌。&ldo;……&rdo;陸老夫人不知何時離去,獨留下他一人跪在堂上。前幾天還在遊移,徘徊不決。辰王爺不知為何找到他,手中提一隻細頸酒壺兩隻翠玉酒盞:&ldo;陸相,喝一杯如何?&rdo;喝酒時,他舉著杯将飲不飲,一雙眼隻在他身上打轉。陸恒修問他:&ldo;王爺有事?&rdo;他但笑不語,三杯佳釀下肚才問道:&ldo;陸相可知陛下為何繼位?&rdo;一臉神秘。陸恒修愣怔,太子出走,他是二皇子,繼位是理所當然的。辰王爺笑了:&ldo;他當時死活不肯的。他那個性子和脾氣怎麽能做皇帝?他自己心裡最明白。是本王勸住了他。你知本王跟他說什麽?&rdo;&ldo;什麽……&rdo;是酒太烈還是其他,心髒&ldo;突突&rdo;直跳。辰王爺無意問住他,頓了頓道:&ldo;本王跟他說,陸家人眼裡隻有國事,你若跟本王一樣做個逍遙王爺,他心裡永遠不會有你。那小子就真信了,呵……這大甯朝的皇帝難當呐,更何況他前頭還有個我堂哥那般的千古明主,以那小子的才幹怎麽能跟他比?他竟真的點頭答應了,就是為了跟你多說幾句話。這事本來不想跟您說,不過本王後來想想,讓你知道也好,那小子就是這麽笨,以後您多看著點,别讓人把他賣了。&rdo;說完看著陸恒修笑,舉起杯一飲而盡,留下了酒壺起身離去。這樣的人,怎能負他?&ldo;笨蛋。&rdo;有人走進來站在他身旁,陸恒修輕聲道。&ldo;呵呵……&rdo;來人隻是笑,與他并肩跪著,&ldo;原來聽話的小修也有挨罰的時候。朕還隻當隻有朕命苦呢。&rdo;&ldo;你若覺得苦就站起來回宮去。&rdo;陸恒修斜眼道。&ldo;朕都出來了,還怎麽回得去?&rdo;甯熙烨玩笑著說。陸恒修默然,擡起眼來看著禦匾不作聲。甯熙烨也收起了心思,随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去。燈火明滅,黑底金字的匾額厚實而沈重,仿佛随時随地都能壓下來。&ldo;陛下……&rdo;陸恒修忽然道。&ldo;嗯?&rdo;甯熙烨回頭看他,牽起他的手,深情款款,&ldo;叫我的名字。&rdo;&ldo;熙烨……&rdo;臉上劃過幾道羞色,陸恒修低低喚道。&ldo;嗯。恒修……&rdo;兩情相悅,忍不住要湊過去親他,卻被陸恒修側首避開,聲音也冷下了幾分:&ldo;天快亮了,你是要和我一塊兒去上朝還是繼續跪在這裡?&rdo;&ldo;啊?&rdo;甯熙烨還沈浸在柔情蜜意裡,一時摸不著頭腦。&ldo;陛下見過大白天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私奔的麽?&rdo;陸恒修睨了他一眼,口氣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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